第42章 她不动手,刀自悬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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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驿卒的马蹄声尚未在京城官道上消失殆尽,天子硃笔亲批的敕令,已如一道惊雷,劈开了笼罩在金陵薛家头顶最后的浮云。
午时三刻,顺天府尹亲率甲士,在东城市口当众宣读圣旨。
数丈黄绫在风中猎猎作响,阳光斜照其上,金线绣边反射出刺目的光斑,仿佛每一寸布帛都在燃烧;墨字浓重如血,随风鼓动,宛如活物般游走于纸面——每一个字都化作了锋利无匹的刀刃,将一个百年皇商的体面剥得干干净净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金陵薛氏,身为皇商,不思报效君恩,反结交私党,私贩官盐,其罪一也;贿赂边将,伪造税契,动摇国本,其罪二也;以劣充好,荼毒百姓,致万民于病苦,其罪三也!罪无可赦,国法难容!”
宣旨官的声音尖利高亢,如铜哨穿空,回荡在青石铺就的街巷之间,连屋檐下的铁马也被震得叮当作响。
远处茶楼里倾倒的瓷壶泼出热茶,溅湿了听客的袍角,却无人起身擦拭。
“着,将主犯薛蟠流放三千里,永镇漠北,遇赦不赦!主母薛王氏,革去诰命,抄没家财,仅留祖籍旁陋室一间,以全天家体面!钦此——”
“轰”的一声,围观的百姓炸开了锅。
脚步纷乱踏起尘土,孩童被挤得哭喊,老妪拄杖怒骂,市井喧哗如潮水般涌来。
多少年来,薛家在京中何等张扬,如今大厦倾颓,竟只在旦夕之间!
消息如插翅的飞鸟,瞬间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,自然也飞进了荣国府那高高的院墙。
王夫人的房里,一个传话的小丫头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话都说不囫囵:“太太……太太!外面……外面说,薛家……薛家被抄了!蟠……蟠大爷要充军了!”
“哐当!”
王夫人手中那只刚沏好的建窑茶盏应声落地,滚烫的茶水泼了她满裙,蒸汽腾起,带着龙井特有的清香与灼痛感扑上面颊。
她却毫无知觉——指尖冰凉,膝盖发软,眼前金星乱冒,耳边嗡嗡作响,似有千百只蜂蝶振翅盘旋。
喉头一甜,一股腥气直冲鼻腔,随即眼前一黑,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当场昏厥。
一时间,房内乱作一团。
丫鬟尖叫、婆子奔走、帘栊乱晃,脚步声杂沓如雨打芭蕉。
而荣庆堂内,贾母听完鸳鸯的回禀,只是久久地沉默着。
她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里,没有半分波澜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。
窗外秋风拂过庭院老槐,枯叶簌簌坠地,像极了当年元春入宫那一日的声响。
半晌,她才缓缓开口,声音疲惫而决绝:“传话下去,我身子乏了,闭门静养。府里各处都安分些,今年……中秋的家宴也免了吧。”
一句话,便将薛家这门姻亲,连同那些“金玉良缘”的念想,彻底隔绝在了贾府的门外。
就在贾府上下风声鹤唳之时,户部大堂前的广场上,却燃起了一场冲天的大火。
新晋主事孙济川一身青色官袍,立于高台之上,衣袂被热浪卷得猎猎翻飞。
他身后,是堆积如山的契书和账本,泛黄纸页在火光照耀下呈现出焦糖般的色泽,散发出陈年墨与霉味交织的气息。
那都是薛家盘剥百姓、放印子钱的罪证。
如今,这些压得无数家庭喘不过气的“催命符”,已尽数被“晚照医庐”出资赎回。
“诸位乡亲!”孙济川声如洪钟,嗓音穿透噼啪爆裂的火焰,“盘踞我朝盐政之上的毒瘤,今日已由天子圣断,彻底剜除!”
他抓起一把泛黄的契约,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毛边,微微颤抖。
他高高举起:“这些,是薛家欠下的血债!今日,我奉‘晚照神医’之托,当众焚毁!自此之后,再无人可凭此逼债!”
说罢,他将契约投入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盆!
火焰轰然暴涨,橙红烈焰裹挟着黑灰腾空而起,热浪扑面而来,前排百姓不由自主后退一步,脸上汗珠滚落,却又忍不住伸出手掌感受那份久违的暖意——那是自由的温度。
“‘晚照神医’还有一言相告!”孙济川的声音盖过了烈火的噼啪声,“医庐已备下万份‘九转涤尘汤’,凡曾食用劣盐、自觉肝气郁结者,皆可免费领取!自今日起,再无一人,因食劣盐而肝损无医!”
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,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!
“神医救命啊!”
“青天大老爷!”
“恩同再造!神医恩同再造!”
无数百姓跪倒在地,额头触地,尘土沾唇。
有人捧起药汤啜饮一口,苦涩中回甘,竟觉胸中郁结为之一松;有人抱着孩子痛哭失声,泪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,瞬间蒸腾成雾。
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喊,汇成一股无形的力量,冲破云霄,也为“晚照神医”这个名号,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。
凄风冷雨中,薛姨妈蜷缩在祖坟旁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角落。
屋外雨水顺着腐朽的瓦缝滴落,砸在陶瓮中发出单调的“嗒、嗒”声;屋内泥土混着腐木的气息钻入鼻腔,令人作呕。
昔日的锦衣玉食、珠光宝气,都化作了此刻的满身污泥和一室霉味。
她手中死死攥着一张泛黄的婚帖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纸角已被汗水浸润出深色痕迹——那是当年她私下为宝玉和宝钗写的“金玉良缘”草约,是她后半生全部的指望。
“我不过……不过是想让钗儿有个依靠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泪水混着雨水,早已分不清。
脸颊冰冷,唯有嘴唇尚存一丝温热,在风雨中微微翕动。
门外,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,踩在湿滑的青苔上,细碎而坚定。
她猛地回头,只见薛宝钗,不,是柳素,一身荆钗布裙,静静地立在檐下。
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,滴在粗布衣领上,晕开一圈圈深痕,却洗得她一双眉目愈发清明,眸光如月下寒潭,静而不惧。
“娘。”她开口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如同山涧清泉流过石隙。
薛姨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,挣扎着爬起来:“钗儿!你快去……快去求求你姨妈!求求老太太!只要你嫁给宝玉,我们家就还有希望!”
柳素看着她,目光沉静如镜,“我不是没有依靠,”她一字一句,清晰而决断,“是我终于,成了自己的依靠。”
说完,她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将自己视为货物的母亲,再不迟疑,转身走入风雨之中,再未回头。
风卷起她的裙角,身影渐远,最终隐入灰蒙的雨幕,唯余足印浅浅,片刻即被雨水抹平。
薛姨妈瘫坐在地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。
那张被她视若珍宝的婚帖从指间滑落,纸张轻飘,被一阵穿堂风卷起,不偏不倚地飘进了灶膛里一星未灭的余火中。
“呼”的一声,瞬间化为飞灰,火星打着旋儿升腾,映亮了她呆滞的脸庞,又悄然熄灭。
潇湘馆内,灯火通明。烛泪层层堆叠,凝成珊瑚状垂落。
黛玉正看着霍岩送来的加急军报,指尖轻抚纸面,触到的是战马疾驰后尚未散尽的尘土气息。
“主子,王爷亲率三千玄甲军,将最后一批查抄的私盐押送至京郊焚场,当着数万百姓的面,付之一炬。”霍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,“王爷还在火堆前亲手立下一碑,上书:‘贪者食民脂,烈焰照其心。’”
紫鹃喜不自胜:“小姐,主上这是在替您正名呢!有了王爷这番举动,全天下都知道‘晚照医庐’是行义举,再没人敢说三道四了!”
黛玉却只是伸出纤纤玉指,在舆图上朱笔新标注的三处——扬州、杭州、金陵,轻轻划过。
指尖所至,留下微不可察的印痕,仿佛已踏足其境。
她望着那碑文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,轻声道:“他不是在替我正名,他是在告诉我——路,已经铺好了,只待前行。”
果不其然,数日后,顺天府的告示再次张榜。
朝廷特许“晚照医庐”,于扬州、杭州、金陵三地设立常驻医馆,专治地方疑难杂症,并代行部分惠民药政。
这道旨意,无异于给了黛玉一张畅行无阻的令牌。
而孙济川,因清查盐政有功,被擢升为户部盐政巡察使,即将离京南下。
临行前,他特来潇湘馆辞行。
黛玉没有多言,只赠他一方小巧的药囊,丝线细密,触手温润。
孙济川打开,里面除了一张《九转涤尘汤》的改良配方,还有一张薄薄的名单,纸张微糙,墨迹沉实,记录的皆是此次盐政案中,曾参与揭发却惨遭打压、如今前途未卜的各地小吏。
“孙大人,”黛玉的声音清冷如月,映着窗棂洒下的霜光,“他们曾为你铺过路,让你能走到今天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如炬,“现在,轮到你护他们周全了。”
孙济川手握名单,只觉重**钧。
他对着那扇紧闭的珠帘深深一揖,转身离去时,腰杆挺得笔直,靴底踏过青砖,回音响亮而坚定。
又是一个月圆之夜。
黛玉独身登楼,凭栏远眺。
夜风拂面,带着秋露的湿润与远处桂花的幽香。
京城万家灯火,如星河倾泻于脚下,璀璨夺目。
远处更夫敲梆,声声入耳,衬得天地愈发寂静。
紫鹃为她披上一件外氅,织锦柔软贴肤,轻声问:“小姐,薛家已倒,医庐也走上了正轨,接下来……咱们要去哪里?”
黛玉从袖中取出一封刚刚收到的密函,是林如海的亲笔信。
信纸泛黄,边缘磨损,字迹熟悉而颤抖,墨香中隐约夹杂海风咸腥。
她将信纸凑近烛火,看着它在火焰中慢慢卷曲、焦黑,纸灰边缘如蝶翼般颤动,散发出淡淡的焦香。
火光跳跃,映在她清澈的眸中,仿佛燃起了两簇永不熄灭的星火。
“去没有人敢去的地方,”她唇角微扬,吐出的话语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,“做没有人敢做的事。”
窗外忽起长风,吹散了盆中最后的余烬,灰烬如萤火升空,点点飘散,照亮了前路漫漫。
而此刻,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医塾课堂上,一个清亮的女声正朗声背诵着新发的学规:“医者,非依人而立,乃凭术以存。吾名林晚照,誓以此生,照破阴霾。”
那声音的主人,正是柳素。
新秩序的齿轮,似乎已平稳地开始转动。
然而,世间之事,又岂有真正的风平浪静。
就在这同一个深夜,扬州城外的晚照医庐东厢静室里,一盏油灯被仓皇点亮,灯焰剧烈摇曳,投下慌乱的人影;一声凄厉惊惶的呼救,划破了黎明前最深沉的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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