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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7章 ,龟兹的初印象与前朝遗民


第577章  ,龟兹的初印象与前朝遗民

    夏完淳历经长途跋涉,终于抵达了他仕途的起点——龟兹县,眼前的县衙,是这片土黄色世界里一个略显突兀的存在。

    外围是一道饱经风沙侵蚀的夯土墙,与其说是城墙,不如说更像一个大型的防风沙院落。

    穿过大门,内部是一个还算宽的土质操场,零星停著两辆破旧的马车和几匹低头嚼著干草的马匹。操场尽头,矗立著一栋两层的水泥建筑,灰扑扑的外墙上留著风沙冲刷的痕迹,但在这片以土坯建筑为主的区域,水泥建筑文明的象征。

    夏完淳把自己的骆驼牵到马厩,而后卸下自己的行李。这时一个穿著洗得发白的旧式棉袍、面容黝黑粗糙的中年汉子问道:「这位先生,面生得很,来我们龟兹县有何贵干?」

    夏完淳从怀中取出西域都护府颁发的任命文书道:「在下夏完淳,受都护府委派,新任龟兹县令,今日前来报到。」

    那汉子接过文书,仔细辨认了上面的印信,脸上瞬间绽放出热情的笑容,用力握住夏完淳的手道:「哎呀!是县令大人!您可算来了!卑职贺赞,是本县的县丞,在此恭候多时了!」

    他不由分说地接过夏完淳的包袱,侧身引路道:「县尊一路辛苦,快请进衙内说话,外面风沙大。」

    贺赞引著夏完淳走进水泥小楼,小楼当中有壁炉,里面可谓是温暖如春。贺赞对著里面十几看著报纸的官吏道:「都过来!都过来!见过咱们龟兹县新任的县尊夏大人!」

    众人闻言,纷纷起身。贺赞一一介绍:「这位是张典使,掌管刑狱缉捕,这位是王巡检,负责治安巡逻————这位是李教喻,管著县学————」

    他接著介绍了剩下的几位,分别是掌管钱粮、户籍、工房的曹员,以及三班捕快的头目。偌大一个县衙,全部人员加起来,竟只有十几人,且不少人都是身兼数职,显得捉襟见肘。

    贺赞环顾一圈,拍了拍脑袋笑道:「县尉老赵带著十几个兵丁,沿著商道巡逻去了,这季节虽商队少,但也怕有流窜的马贼,得过两日才能回来向大人您复命。」

    夏完淳点点头,这一路的行程已让他对龟兹的「大」有了直观感受。他跟著商队,伙计五日前就说进入龟兹地界了,结果又在茫茫戈壁上走了整整五天,才看到这座城池。这般辽阔的辖区,放在中原堪比一个道的规模了。

    贺赞等人看著眼前这位过分年轻的县令,虽然心中诧异,但眼中更多是欣喜。西域虽是苦寒边地,但如此年轻便能主政一方,背后定有倚仗。

    即便是来镀金的,也意味著上面可能有人关注,或许能给死水一潭的龟兹带来些政策倾斜或物资支援。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,能抱上一条来自中枢的「大腿」,无疑是所有基层官吏的期盼。

    夏完淳与众人一一见礼,他留意到不少人的口音,便笑著拉近距离道:「我听诸位多是关中口音,关中乃我大同社龙兴之地,想来各位多是功勋之后。能舍弃中原繁华,扎根西域边陲,此等精神,夏某敬佩,日后还需向各位多多请教。」

    此言一出,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瞬间凝滞。众人脸上笑容僵住,神色变得极不自然,有人低头咳嗽,有人扭头看向别处,场面一时尴尬无比。

    贺赞见状,连忙干笑两声打圆场道:「好了好了,县尊大人大家都见过了,都别围著了,该忙啥忙啥去!」

    众人如蒙大赦,纷纷借口散去,各自坐回那几乎没什么公文可处理的工位上,但气氛已不复先前。

    贺赞引著夏完淳来到二楼一间空置的宿舍,里面陈设极为简单:一张硬板床,一个空荡荡的书架,一张磨损严重的旧办公桌。但在当前的龟兹,这已是顶好的条件了。

    夏完淳默默地将自己的行李一件件取出摆放。贺赞在一旁帮忙铺床,犹豫片刻,压低声音道:「夏县令,以后关于关中」、功勋之后」这类话题,能不提,还是尽量不要提了。」

    夏完淳手上动作一顿,疑惑地看向贺赞。

    贺赞叹了口气道:「不瞒您说,我等祖籍确实多在关中,但我们这些人,大部分都是前明三边镇守将领的后裔和旧部。当年是与大同军打过仗的。」

    夏完淳彻底愣住了,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麾下的主要官吏,竟然是昔日敌对阵营的后人。一股巨大的尴尬涌上心头,他张了张嘴道:「抱歉,夏某失言了。」

    贺赞倒是显得很豁达摆手道:「大人不必介怀,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了。如今大家都是为民朝效力,为朝廷办事,过去的事,就让它过去吧。」

    安顿下来后,贺赞向夏完淳详细介绍了龟兹县的情况。

    龟兹县辖区极大,名义上方圆五百里皆归其管辖,实际控制区域则要小得多,也就是县城和县城方圆10里的范围。

    全县在册人口刚过万,其中约一千五百人聚居在县城内。县城居民以汉人为主,多是前明时期因各种原因被迁徙至此的罪官、士绅家族后代,他们主要依靠在县城外围开垦的少量绿洲农田为生。

    其余大部分人口则是散布在广袤戈壁草原上的牧民,成分复杂,有准噶尔人、哈萨克人、叶尔羌人等。

    但他们往往只认同自己的部落,对「龟兹县」这个概念十分模糊。这些牧民世代逐水草而居,西域都护府下属的官营商社会在特定时节前来收购他们的羊毛、皮张和牲畜。

    龟兹县本身的经济极其单一脆弱,主要收入来源就是为途经的丝绸之路商队提供饮水、草料和简单的食宿补给。

    然而随著大航海时代的兴起,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早已衰落,途经龟兹的商队逐年减少,县里的经济状况也每况愈下。

    如今整个西域包括龟兹,都将复兴的希望寄托在那条正在缓慢西伸的铁路上。只是铁路自前才修到吐鲁番,艰难的向西继续延伸了200里,距离龟兹尚有数百里之遥,希望似乎依旧遥远。

    随著贺赞的介绍,夏完淳对龟兹有了更清晰的认识,这是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边陲小县,除了季节性的小股商队,几乎与外界隔绝。而冬季,更是万物停滞,人迹罕至。

    县里的政务也简单到令人咋舌。全年主要工作就两项:一是开春后,组织城内汉民和部分归附牧民,在风沙前沿铺设草方格,固沙防沙;二是利用农闲,征发民夫,挖掘或维护坎儿井,试图扩大一点可怜的绿洲面积。除此之外,便再无大事。

    到了冬季,整个龟兹仿佛进入休眠。县衙的官吏们,来点卯更像是为了减少一点家里的燃料开支。

    他们泡上一杯劣质的茶,摊开那份往往迟到一个多月的《大同报》,反复阅读上面早已过时的新闻,这样一坐就是一天。

    这份来自遥远京城的报纸,成了他们窥探外部世界唯一窗口,也是这停滞时光里,一点点微弱的精神慰藉。

    夏完淳坐在冰冷的县衙里,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寂寥的街道,县衙内那种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」的沉闷氛围,显然不是他想要的。

    他找到贺赞道:「贺县丞,我离京前,李元首已颁下仁政,凡我民朝百姓,年过六旬者,每月可领一石养老粮。我打算趁此冬季,统计全县符合条件的老者,一来宣示朝廷恩德,二来也能摸清本地人口底细。」

    贺赞闻言,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道:「我的县尊大人呐,您这想法是好的,可不切实际啊!这片土地上的人,尤其是那些牧民,连自己哪年哪月生的都搞不清,上哪去确定谁满六十?再说,这冰天雪地往荒野里跑,怕是统计没做成,人就先冻成冰坨子了!」

    夏完淳退而求其次:「那就先统计县城内的人口。」

    贺赞的苦意更浓道:「就算统计出来了,又能怎样?县库里哪有多余的粮食发放?

    不瞒您说,咱们龟兹连个像样的税收体系都没有。外面的牧民税根本收不上来,只能在他们来县城卖牲口时抽点厘金。

    都护府对咱们唯一的要求,就是别让牧民劫掠商队,别伸手向都护府要钱!

    城周边那点田,收一成税刚够咱们这几十号人嚼用。

    西域督护府对龟兹县没有太多要求,唯一的要求就是,不要伸手向他们要钱。事实上要不是为了维持县衙开支,都护府连这一成的税都不想收,西域实在太广大了,收了粮食也运不出去,想收银子当地人也没钱,而且收一点税,当地牧民还有可能当马匪,围剿更花钱。

    夏完淳沉默片刻道:「粮食的问题,我来向都护府行文申请。但统计之事,必须先做起来。」

    见县令如此坚持,贺赞只得陪著夏完淳,冒著刺骨的寒风,在龟兹县城那两条主要街道上,挨家挨户敲门询问、登记。

    结果并不意外,在这片生存艰难的土地上,能活到六十岁本身就是一种奇迹。他们勉强登记在册的几位老者,无一不是家境殷实之辈,住的青砖房比县衙还齐整,城外拥有数百亩上好的田地,根本不缺那每月一石粮食。

    尽管如此,夏完淳还是郑重地向这些老人宣布了朝廷的养老政策。

    老人们听闻后,虽不指望真能领到仍感激涕零:「朝廷仁德,泽被苍生,我等边鄙老朽,竟也能沐浴王化天恩!」

    当他们得知夏完淳竟是墨子学院出身的高材生时,更是激动不已。在这文化贫瘠的西域,一个真正的学问人,比黄金还珍贵。

    老人们争相拉著夏完淳在家中用饭,并将自家苦读的儿孙唤出,恳请「夏夫子」指点学问。

    夏完淳看著对数学,几何,物理,化学一脸茫然的年轻人,他耐心解答他们的疑问,指出他们的错误与,并写下了几本必读的数学、物理入门书籍名称。

    「若有不解之处,可来县衙寻我。只要非政务繁忙之时,夏某定当尽力解惑。」

    「多谢夏夫子!」青年们如获至宝,恭敬行礼。

    老人们更是连连作揖,叮嘱子孙务必勤往县衙请教。在西域的汉人大部分都是前明的士绅,这些人在西域开荒种地,普遍生活过得比牧民要好,但这些人原本就是大户,只在西域做财主,不是他们希望的。

    他们更想自己的子孙后代返回中原,而在西域返回中原最好的方式,就是参加中考,考上学府,就能摆脱他们现在的身份,从新成为民朝主流统治者,改变他们家族的命运。

    前面20年他们没资格考试,在大同历22年之后,才放开了对他们的限制。

    但这些人家学大部分学的都是四书五经,儒家学问,面对现在中考考的算术,几何,物理化不说是一无所知。也真的是了解不多,更重要的是本地连一个请教的夫子都没有,夏完淳的出现算是弥补了他们的当地教育的缺陷。

    而统计人口的过程中,夏完淳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龟兹的贫瘠。恶劣气候、野兽侵袭、马匪劫掠,随时可能夺走一个家庭的顶梁柱。

    失去壮劳力的家庭,迅速坠入贫困深渊。他巡视时,看到许多百姓在破裂的土坯房中瑟瑟发抖,却无力修缮。

    夏完淳当即决定,将这些极端贫困的户主暂时迁入县衙空房避寒,并动员县衙所有官吏,冒著严寒为他们修补房屋。此举立刻引发了官吏们的怨言,谁也不愿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干泥瓦匠的活计。  

    为了平息怨气、凝聚人心,夏完淳拿出了自己的心爱之物留声机,供大家在休息时欣赏。

    同时本地大户们为了讨好这位背景不凡的年轻县令,也纷纷捐钱捐粮。加上夏完淳竭力从都护府申请来的一部分救济粮,终于勉强安顿好了这些贫困户。

    这个冬天,龟兹县衙意外地成了一个充满生气的所在。本地的求学青年时常前来请教,夏完淳干脆自掏腰包,托商队从吐鲁番购回一批《初等数学》、《几何基础》、《格物入门》、《化学概要》以及民朝编纂的《百科全书》,在县衙旁腾出一间空房,设立了龟兹一个小型图书馆。

    这里不仅是学子们的自习室,也向所有识字的百姓开放,成为了龟兹人了解外部世界的一扇小窗。

    三月,冰雪消融,万物复苏。春耕时节,龟兹的农户们开始打磨农具,准备耕作。

    夏完淳巡视田间,发现大部分农户依靠耕牛型地,而那些没有耕牛的贫困户,只能由家中的老人或妇女艰难地人力拉型,效率极低,令人心酸。

    夏完淳询问贺赞道:「本地没有组建抗旱会之类的互助组织吗?」

    贺赞无奈道:「县令,在这里,谁肯牵头干这吃亏不讨好的事?谁又愿意自家出力去帮别人?我们能做的,最多就是看到他们实在可怜,减免他们的田税罢了。

    」

    夏完淳摇头:「互助共济,本就是官府应当组织之事,我们不能坐视。」

    他亲自走访了几家条件尚可的农户,劝说他们与贫困户组建抗旱互助会,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。

    农户们直言不讳:「夏夫子,您的心是好的,可俺们自家地里的活都忙不完,哪还有余力帮他们?这明显是俺们吃亏嘛!」

    显然,夏完淳目前的威望,还不足以让民众自发地牺牲利益去帮助他人。

    面对现实,夏完淳没有气馁,想了想再次动用自己的积蓄,委托商队购了两台蒸汽拖拉机。

    拖拉机本身每台八百银元,两台一千六,但将其千里迢迢运到龟兹的运费,竟高达两千银元!运费之高有点超出了夏完淳的想像。

    而这两台拖拉机来到龟兹之后,夏完淳把这两台拖拉机交给了贫困户组建的抗旱会组织,而后他亲自驾著拖拉机,帮助这些贫困的农户,开垦的田地。

    当这两台冒著黑烟、发出「突突」轰鸣的「铁牛」,在龟兹的土地上首次启动,以一日深耕五十亩的惊人效率破开沉睡的土地时,整个龟兹县都被震撼了。

    先前拒绝加入互助会的农户们,亲眼看到那些贫困户在「铁牛」的帮助下,迅速完成了自家和几户贫困亲戚的春耕,效率远超耕牛,而且还能有偿帮别人耕地赚取费用时,他们再也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利益的驱动远胜于空洞的说教。人们纷纷找到夏完淳,主动要求加入他倡导的「抗旱互助会」,条件就是能够使用那两台「铁牛」。

    夏完淳顺势将拖拉机交由互助会共同管理,制定了合理的使用章程和收费原则,所得收益用于拖拉机的维护、燃料购买以及帮扶会内的极端贫困户。

    就这样在「嘟嘟嘟」的拖拉机轰鸣声当中,龟兹县第一个抗旱会组织,在夏完淳的领导下完成了组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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