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玉的预产期要到了，招待所的邻居大嫂见我们敞着门，热心走进来帮助指导：“清玉，都这个时候了，怎么还腆着大肚子骑车上班，不怕出危险呀？”

“我觉得还可以，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。”桌子上的台灯下，清玉合上《育儿宝典》书籍，托着滚圆的肚子，慢慢从方凳上站起身，走近大嫂，拉着1同坐在床上。

大嫂坐稳后，帮清玉扯扯白色半截袖褂子角，盖严肚子，“小孩出生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？”

清玉挺着身子，双手轻捧着肚子，说：“已经买了两身小衣服，扯了几块褯子。”

“那可不行，婴儿屎尿多，褯子扯越多越好。扯褯子1定用旧棉布衣服，图得柔软、吸水，小孩娇嫩，褯子都要用开水烫过才行。”

“还有这么多说道？”清玉1脸懵懂。

大嫂转向我，“瑞僖，预产期就这1两天，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？”

“女人生孩子，我个大男人能帮上什么忙？”我不以为然。

大嫂焦急起来，“你要提前准备点小米、红糖、鸡蛋，伺候好清玉吃喝呀？”

“这些，老家已经早早给带过来了。”

大嫂不放心地追问：“医院的床位定下了吗？现在生孩子的人多，医院床位可紧张了。”

“还没有。”

“明天赶紧找人吧，先在医院定个床位，否则，生下孩子只能躺在楼道里。”

大嫂走后，我和清玉翻箱倒柜，把旧棉质衣服都找出来，扯成1块块方布。我又烧水洗烫晾晒，忙乎了1晚上。

第2天1上班，我4处打听谁医院里有关系。

庄晓梦说：“我的1个初中同学在医院妇产科当护士，我跟你跑1趟。”

她的同学觉得为难，可最终还是答应下来。“让你爱人过来检查1下，初步确定1下预产时间。”

清玉从单位骑着车子过来，做了检查。

医生说：“大概还要3天，先回家等着吧。孩子头的位置反着向，要经常在床上撅着屁股趴1会儿。”

1听这话，我和清玉安心回去上班了。

清玉晚饭不敢吃太多，怕撅着屁股趴着，食物吐出来。

我蹲在床边，仰头看拿着架势的清玉，觉得好笑，“生个孩子，还要先练蛤蟆功！”

清玉瞪我1眼，“你以为生个孩子容易吗？没有我们女人的伟大，哪有你们男人的幸福生活，世上哪有幸福美满的家？”

我把1张报纸铺在地上，然后坐上去，笑嘻嘻拿起扇子，缓缓给清玉扇着。“向伟大的女人，崇高的母性致以风1样的敬意！”

清玉不断调整着姿势，咬牙坚持着。趴到9点多，才慢慢坐起来，收拾1下衣物，去澡堂洗澡。

2十分钟不到，她匆忙回来。“我洗澡时，轻轻托了托肚子，觉得里面动了几下，肚子有点疼。”

“是不是要生了？”

“感觉不是很强烈，再等等看吧。”

凌晨两点2十分，清玉感到剧烈疼痛。

我喊来邻居大嫂。

大嫂1看，“这是要生了，快送医院吧！”

清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，咬牙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和孩子用的东西。

我跑下楼，到街上去截出租车。

空旷的大街上，只有昏暗的灯光和蛐蛐单调的叫声，路的南北尽头，看不见1束闪烁的车灯。我左右转着脑袋……急得跺脚，头上冒汗。

担心着清玉安危，迅速跑回房间。“大街上没车，我骑着你的自行车带你去医院行吗？”

因为生活拮据，只给清玉买了1辆自行车，我每天步行上班。

清玉信任地点了点头。

后来想想，真是后怕。清玉就这么轻易把生死交到我这个浑小子手上。

清玉背着包，坐在车后座上，紧紧搂着我，手指头似乎要抠进我的肚皮。我感觉到清玉此时的痛苦，疯骑着车，恨不能让车飞起来。

大嫂在后面大声喊着：“注意安全呀！”

平常4十多分钟的路程，2十分钟多1点就到了医院。

万幸，庄晓梦的同学今晚正好值班！

她1见我和大嫂搀着清玉走到护士值班台近前，站起身来，领着我们到诊疗室，喊来值班医生。

医生简单检查了1下，“还要等等，先安排病床住下吧。”

出了诊疗室，放眼望去，长长的走廊靠北墙边，病床连着病床。产妇在病床上，陪护的家属就地铺个垫子，都在安安静静休息。

我小心搀扶着清玉穿行其中。

庄晓梦的同学在前面快走几步，轻轻打开病房的门，站在临窗的1张空病床前，简单整理下，说：“好福气呀！平常病床紧张得排不上，赶巧今天刚空出1张。这张床可有名气了，今年以来，每个产妇生的都是男孩！”

我1听这话，心里那叫1个美，和清玉对视1下，见她双手叉腰，腆着大肚子直直看着我。不忍心给她造成心理负担，笑笑，假装毫不在乎地说：“男孩女孩我都喜欢！”

清玉躺在病床上不久，痛苦地皱起双眉，抚摸着肚子对我说：“找下医生，看是不是要生了。”

医生检查1下，吩咐我说：“要生了，扶进产房吧。”

1个小时左右，手术室里传出清脆嘹亮的婴儿哭声，我的女儿顺利降生。

当护士在产房玻璃门后抱着女儿，让我看时，昏暗的灯光下，女儿闭着眼睛，鼓动着小嘴，两只小手乱抓，两个小脚丫乱蹬，当爸爸的喜悦1下子涌满心头。

大嫂凑过来，不错眼珠看着，羡慕地说：“这丫头真好，是个美人坯子。”

大嫂家是两个儿子，1直盼着要个女儿。

又过了1个多小时，清玉被护士用车推出产房。

我跟在车边，握住清玉的手，她的手有些发凉。

护士把车子推近病床边，我伸双手把清玉抱到病床上。

躺在病床上的清玉，看起来已是精疲力尽。

大嫂坐在床边，安抚下清玉后，对我说：“我在这儿伺候着，你回去给清玉熬点红糖小米粥，再煮34个鸡蛋送过来。女人生1次孩子，等于闯1次鬼门关，现在肚子里突然掉下这么坨肉，肯定空得心慌气短。”

我骑着车“飞”回招待所。

为清玉准备的巧克力，还静静放在桌子上。大嫂事先嘱咐过：“生孩子前吃几块巧克力，生的时候有劲！”看来清玉因为慌张，没有带着。

我淘米，洗鸡蛋，点炉子，在楼道里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。柴油炉子的火焰太小，直到7点多才把1切弄好。

飞快地回到病房，把红糖米粥从餐壶里慢慢盛出来，用嘴吹着，用勺子搅着，直到觉得温度适中了才递给清玉。

清玉有气无力地接过粥碗，“快要饿死了！”把1碗粥1口气灌进肚子里。

大嫂坐在床边剥着鸡蛋，笑个不停。“清玉，慢点吃，现在想跟平常1样有吃饱的感觉，要喝1大锅粥，身子得慢慢适应。”

“嫂子，现在就是1个字，饿！”

我看了1下床4周，“孩子呐？”

“在婴儿室，护士上午定时抱过来让看1次，下午让看1次。瑞僖，对不起，没给你生个儿子。”清玉突然有些伤感。

我迟疑了下，想起爹曾经对我说过的梦境，坐在床边安慰着：“爹不是早算准我们，会生1个雍容华贵的女儿吗？我早就认准是个女儿了。”

大嫂马上接上话，“生儿子是名气，生女儿是福气。女儿多好，女儿是爸爸妈妈的贴身小棉袄！”

清玉捧着粥碗，端详了我1阵子，好像认定我说的是实话，脸上浮现出再也压抑不住的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幸福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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