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文岚到达封城的第二天，是褚亦南去见褚若海的日子，这一天是圣诞节，凤宁辰安排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一点，所以从早上起她就请了假没去公司，在家准备东西。

  十二点的时候，她接到凤宁辰的电话，他在碧桃苑门口等她，褚亦南以为今天还会是木枫来接送她，没想到凤宁辰亲自来了。

  她拿着大包小包出门，凤宁辰见状，下车帮忙，俩人一起把东西放进车里，朝目的地开去。

  褚亦南问：“小乐呢？”

  凤宁辰目不斜视：“送我爸妈那边去了，他们帮忙看一下。”

  褚亦南有点诧异：“怎么送回老宅了？”

  凤宁辰说：“我妈说想要看看孩子，培养培养感情。”

  褚亦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，黄与乐叫她干妈，但从没开口管凤宁辰叫干爹，他和凤家的关系不远不近，别人怎么看不重要，但她从心底里并不想因为黄与乐再和凤家产生更多牵绊，尤其是凤宁辰，如果有一天俩人不得不分开，她会选择自己把黄与乐带走。

  见她不说话，凤宁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褚亦南摇摇头：“没怎么。”

  车里立刻恢复了安静的状态，没人说话，封城的圣诞氛围很浓，车窗外马路边有很多年轻男女手牵手，脸上洋溢着笑容，手里拿着苹果和花，一看就是在享受节日的氛围。

  车子缓缓开着，从人多热闹的地方渐渐开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，好像离圣诞节越来越远。

  还是在老地方，把车子停下，凤宁辰把证件递给守卫，大门打开，车子缓缓开了进去。

  开到里面，褚亦南从车里下来，取出给褚若海准备的东西，有衣服，有吃的，凤宁辰随后下来帮忙拿东西，低着头，随口说了一句：“你这是怕我老丈人在里面饿死。”

  褚亦南抬眼看他，他不动声色，关上后备箱。

  从里面走出来工作人员，褚亦南记得，还是前几次的那个，褚亦南对凤宁辰说，“你在车里等我吧。”

  凤宁辰没应，从她手里接过一大半的东西，往前走，留给她一个背影，沉声说道：“我也要去看看我老丈人。”

  工作人员前面带路，还是那条走廊，只不过这次换了另一个房间，陈设一模一样，凤宁辰和褚亦南并排坐着，一言不发，没人说话，几分钟后，小房子的门打开，褚若海走了进来。

  和上一次相比，褚若海明显精神好了很多，胡子也刮干净了，人也没再瘦，气色也不错，抬眼看进来，发现凤宁辰也在，眼里除了喜悦，还多了一份意外。

  两人同时站起来，褚亦南先开了口：“爸。”

  凤宁辰也没犹豫，跟着出声：“爸。”

  褚若海笑着点头，坐在他们对面。

  褚亦南仔细观察褚若海脸上的表情，带着些许疲惫，却没有之前见到的颓废和隐忍，反而多了几分平静。

  “爸，最近在这里还好吗？”

  褚若海笑着点头：“挺好的，作息规律，吃的饭也很营养，我每天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儿，就是喝喝茶，看看报，下下棋，提前退休了。”

  说到“退休”两个字，褚亦南心里揪了一下，有点疼。

  “身体还好吗？你有高血压，平时吃药了吗？”

  褚若海点点头：“身体挺好的，药也在吃，每天还有人来给我测血压，一切都好，不用担心。”

  褚亦南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，看着褚若海的样子，确实比上次好了很多，可心里总是硌着什么东西，让她哽咽，失去了自由的生活，真的能好吗？

  看到她眼底极力隐藏着的水雾，褚若海心里缓缓下沉，他知道今天女儿要来看他，为了让她不那么担心，早上起了个大早，让人打扮了一下，本来以为能让女儿看不出端倪，结果还是失败了。

  “没事儿，你看爸这不都好着呢，别担心。”

  褚亦南又怎么看不出褚若海的强颜欢笑，却不戳穿，用力点点头，好像在说服自己：“嗯，看到你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
  凤宁辰在一旁看着父女俩各自隐藏情绪的对话，心里唏嘘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爸，这些是小南带给你的东西，天气冷了，你要多穿点，别感冒，不然小南担心。”

  说着把放在地上的东西往褚若海的方向推了推，褚若海瞥了一眼，东西不少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，感觉像是在搬家。

  褚若海笑着说：“好，我们小南长大了，知道心疼爸爸。”

  褚亦南鼻子一酸，却反过来嗤笑：“我都26了！”

  褚若海点点头，眼睛在她身上扫视了一下：“嗯，长大了。”

  褚若海没想到今天凤宁辰会跟着一起来，但当他一看到凤宁辰，就知道他今天来干什么，但不急着看口，有意把他晾在一边，只顾着和褚亦南说话，父女俩聊了很多，他问褚亦南的工作，褚亦南问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，即使褚若海一遍遍告诉她过得好，褚亦南仍旧一遍遍反复地问，好像要把他在里面过得好变成她自己的习惯。

  凤宁辰很淡定，一直安静地坐着，听着老婆和老丈人的闲话家常，明眼人看得出来褚若海在故意晾着他，事实上，这算是凤宁辰和褚亦南结婚后，为数不多的正式见面。

  这好像是凤宁辰和褚若海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，毕竟凤家在封城太过耀眼，耀眼到有多少人想要攀上这颗高枝，就有多少人避之不及。

  避之不及的人里，就有褚若海。

  那时候凤宁辰和褚亦南刚结婚，褚若海正是如日中天，因为某方面的原因，褚若海和凤老太太商量，不给两人办婚礼了，容易落人口实。

  其实凤宁辰是不同意的，为这事他甚至跟凤老太太大吵一架，他说他好不容易和褚亦南结婚了，不能委屈了她，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，可凤老太太和褚若海一反常态地油盐不进，怎么都不松口，就连徐曼莹都有点看不过，想要劝劝老太太，尽管她并不喜欢褚亦南嫁进凤家，但事实依然如此，她不得不接受，可看到凤家连一场婚礼都不愿意办，她又替褚亦南心疼，毕竟同为女人，无论嫁给什么样的家庭，总要名正言顺。

  反倒是凤清源私底下劝住了徐曼莹，说：“老太太做事有她的道理，别去质问她，你要相信，小南嫁进我们家，有老太太在，她不会受一点委屈。”

  为了这件事，凤宁辰其实是对褚若海有芥蒂的，他不明白为什么褚若海不愿意给自己女儿办一场婚礼，明明他很宠爱褚亦南，却连这一点事都做不到。

  老太太这说不通，他就去找褚若海，几次三番去了政府办公室都见不到人，不是说在开会，就是在下面调研，敢给凤家少爷吃闭门羹的，掰着一只手指头数的过来，唯独褚若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

  眼下，他再次坐在褚若海对面，他还是无数人想要趋之若鹜的凤家大少爷，而他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市长，只是他的老丈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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