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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整训


急促的哨声自军营中响起,短短一刻钟之内,几乎所有的士卒都已经穿戴整齐在营帐前集合完毕。

  江桓早早的在演兵台前站定,正色地看着台下风风火火的众士卒。据称这位严苛的将军从没有让人看到过他的笑脸,虎狼般带着些许凶煞的面容,就如同一副面具,无时无刻不挂在他的脸上。

  “九营!”他大喝了一声。

  随后九营的夫长跟着喝了一声,整个九营的所有士卒,都立刻站了出来,在整齐的军列中,形成一块突出部。

  “负重二十斤参训!”江桓又喝了一声,这一声较之先前要低,但还是足够响彻整个安静的军营。

  他没有给出解释,对于这支军纪最为严明的军队,将领的命令就是需要无条件执行。更何况,几乎所有人都明白,这是对集合最慢的一营的惩罚。

  九营全营不敢有任何迟疑,立即快步走到营地一旁,将整齐码在地上的砖块一块块绑在腿上、腰上,随后快速重新集合。因为他们知道,自江桓下令开始,如果在半刻钟内没有完成集结,这个负重会立刻加到三十斤。

  龙时站在队伍中看着这副场景,一言不发。

  漠国的军官制十分精简,最底层的士兵叫做卒,然后是士官、尉官,这三等人平日里都是没有实权的,只是在战场上才有带领一小队兵马的责任。再往上是校尉、夫长、将军直至一军之统领,这几等才是真真正正带兵的军官。

  校尉也是尉,作为特殊的军官,通常由将军甚至国主亲自提拔,所以也可以统兵,只不过校尉所管辖的营规模较小。

  龙时所在的三营就是一个校尉营,人数只有正常营的一半,因而集合速度会要快上许多。但今日因为他对一切尚不熟悉的缘故,差一点让三营成为最后集结完毕的一营。他猜测,如果三营真的是最后,以江桓的铁腕手段,定会让他们加倍受罚。

  龙时深呼吸了一口气。他知道漠国的军旅是穹隆中最为严苛的,也对漠国军纪了如指掌。但只有真正体验过后,他才知道这些军纪的分量。

  日常的整训无非三大项,练武、锻体、组阵。由于沙城铁骑的阵型展开后规模极大,因而组阵通常一月只练两次。平日里,上午练武,下午锻体。

  所谓锻体,是为了训练士卒的耐力。在农忙时期,通常是参与到军田中收割、播种、搬运、犁地。其他时间,则有专门的项目。但无论哪一种,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字:累。

  沙城铁骑先锋军的锻体是最久,强度最大的。几乎每年都会有几个士卒没有上过战场便死在了平日的训练里。但这样训出来的兵,底子就比那些普通的士兵要强。

  当年青黄之争中,沙城铁骑五百里急行军,敌人的宣战告示尚没有下达全国,沙城铁骑就已经兵临城下,打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。

  不过,对于龙时而言,这样的强度也只能算中规中矩,至少和惊雷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差了不少。一下午几乎不停歇的训练,整个三营里除了他之外,所有人都在埋头喘气,倒是越显得龙时鹤立鸡群。

  陈壮、张飞扬就与龙时站在一排,自然是注意到了,虽然表面上满不在乎,但心底里都还是暗暗感叹龙时的确不一般。

  注意到龙时的,还有演兵台上的江桓。一个下午的时间,他也没有闲着。作为一个需要上战场身先士卒的将军,他对士卒严苛,对自己更严苛。

  没有人知道,他其实会在自己的内衬中绑上三十斤的铁皮,与众士卒训练完全相同的项目。

  因而他知道,初次锻体之人没几个能完整的撑下来。可龙时,不仅完整地练了下来,看上去还绰绰有余。

  江桓戎马数十年,从未见过体质如此好的人。

  “三营!”他起身,大喝了一句。

  三营的众人不敢有半点怠慢,立刻都站了起来。

  江桓缓缓走下台,来到三营面前。

  “三营的将士们,你们可知,今天营里来了个新人?”

  “回将军,知道!”众人齐声回应道。同时,数不清的目光也一同看向了龙时。

  “本将可以告诉你们,这个新人就是国主亲自安排到我这里来,直接来做校尉的。在此之前,他没有受过一天训,没有打过一次仗,甚至没有住过一晚我漠国的军营。”江桓冷厉的眼光扫视了三营中所有的面孔,随后忽地大喝一声,“让这样的人来做你们的校尉,你们服不服啊?”

  “不服!”营中,一个粗犷的声音率先大喊了出来。而后,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。

  “不服!”

  陈壮偏过头,期望自己刚才对他的施压能挫挫这个愣头青的锐气。他的目的的确达成了,在众人喊出那一声“不服”时,龙时低下了头,原本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分难色。

  陈壮心中暗自得意。

  一旁的张飞扬则是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龙时。

  江桓点点头,眼光扫向队列里那一抹晃眼的银白,“龙时,起来!”

  龙时缓缓起身,营内所有人都看向这个有着一头与众不同、没有一丝异色的白发少年,议论纷纷起来。

  江桓从怀中掏出那块先前龙时上交的校尉令,“这块校尉令,本将收了。但本将不放心把三营交给一个不能服众的人。我给你一年,如果你能让这三营里的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做你部下,你可以留下来当你的校尉。但如果一年之后,还有哪怕一个人不服,立刻给我滚回去!先锋军不需要一个废物,听到没有?”

  龙时轻轻点了点头,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  见龙时如此反应,江桓脸上显出一分愠色,“来人!告诉本将,在军中,下属该如何回应将领?”

  “高声清亮,不得拖沓,直言无讳,切忌犹疑!”众士卒高声喊道。

  “龙时,念你初犯。本将此次只轻罚。去,负重四十斤,绕城跑行十里,即刻执行。若是晚饭前跑不完,就不用吃了。”

  “是。”龙时眉头紧蹙,却也不敢不快速回应。

  江桓看着龙时远去的背影,先前凶煞的脸上缓了下来。

  而同样看着龙时背影的还有整个三营。他们都知道负重四十斤跑十里绝对算不上“轻罚”,更何况还是在已经训练一下午之后。

  “还有不到一刻钟就要开饭了,无论如何也没法在开饭前跑完吧?老兵也受不了这样整,他一个新兵,恐怕会要死人。”一直幸灾乐祸旁观的张飞扬此刻面色也凝重了起来。

  一旁的陈壮默不作声,只是过了很久之后,才缓缓道了一声,“偷偷给他带两个馒头吧。”

  远处,忽地有一声高喊,“将军!”

  众人看去,那高喊之人是二营校尉齐炎。

  在先锋军待过两年以上的老兵都知道,当年齐炎刚过来,江桓也是如龙时一般对待他。但最后的结果,是他成功做上了校尉。

  现在,新来到先锋军的士卒只知道他有个响亮的名号:赤豹。

  “何事?”江桓顿住了离去的脚步。

  “末将自觉今日训练尚不足够,请将军准许末将一同前往加训。”

  江桓瞥了一眼齐炎,点点头。

  齐炎抱拳,随后快步追上了龙时的背影。

  ……

  齐炎追在一直跑在前面的龙时身后。

  南洲城的城郭每隔二里就会建一座哨塔,从刚刚开始到现在,他们已经跑过了四座哨塔,最后一座哨塔也已经近在眼前。

  但这么久的时间齐炎既没有找龙时说话,龙时也没有和齐炎说什么,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着前后距离,一直沉默地跑着。

  很快,最后一座哨塔被他们甩在了身后,而龙时也终于停下了飞驰的脚步。

  齐炎跟着在龙时身后停下,只见龙时正抬着被汗水打湿的头,看向远处沉入山下的夕阳。

  “昔芳兄,你还好吗?”齐炎慢慢走到龙时的身旁,喘息着问了一句。

  “还好……”龙时同样喘息着道,“只可惜赶不上晚饭了。”

  齐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,笑了出来,“当然赶不上。”

  龙时低下头,呆呆地看着地面,显得有些颓然。

  这份低落绝不是来源于一顿失去了的晚饭,而是来自江桓那丝毫不加掩饰的针对。

  一只手拍了拍龙时的肩膀,龙时一愣,手上早已被塞入一块软软的物体,定睛一看,竟是一团被精心包好的饭团。

  他偏过头看向齐炎,有些不明所以,“这是……”

  齐炎早就已经坐了下来,负重用的砖块被他垫在地上,当成了凳子,他此刻正拿着饭团和水袋大快朵颐。

  “不用管是哪来的,只管吃就是了,这里离营地远着呢,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。”齐炎依旧是爽朗地笑着。

  “多谢。”龙时坐下,也一口口吃了起来。

  “今日一事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将军一直是这样,当年我来的时候,他也是这样对我。他向来对军官的要求比普通士卒要严苛得多。”齐炎道。

  龙时点头,远处的哨塔传来一声重重的锣响,正是到了换晚班的时候,“‘将不强力,则三军失其职’,赏罚分明,本应如此。”

  说完,他继续低头食用起手中的饭团。这饭团是鲜甜口味,应该远比军营中的口粮要可口得多,显然是心灵手巧的妇人用心制成。

  “那就好,看来是我多心了。”齐炎长吁了口气。

  两人静了下来,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饭团吃完。齐炎正准备收拾收拾离开,却听到龙时突然问了起来:

  “齐兄,一年之内,要让三营的所有弟兄们都愿意听令于我,真的可能么?”

  先锋军诸营的士卒本就是从沙城铁骑其他军调来的精锐,自身便带着一分傲气。他们中的许多人比龙时更了解这军中的诸多事宜和规矩。现在反而要他们听令于作为新人的龙时,这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  可是齐炎还是很快点头,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:“可能。”

  但他的表情同时也在告诉龙时,要做到并不是件易事。

  “他们中的许多是因为在军中操练表现突出才被调到这边来,其实也并未有经历大战,因而这些人只是对军中的武技切磋看得重。你要在平日操练时稳稳胜过他们,一次不够就两次,两次不够就三次,总一天他们会对你服气。但一个营中,总会有几个软硬不吃,甚至死皮赖脸的,遇上这种,的确是棘手。”

  “所以,齐兄你是怎么做的?”龙时继续问道。

  “没有办法,只能狠下心。”

  “狠下心?”

  “如果全营独独那几人不服,那就不会是你的问题,而是那几个人的问题。上下不能齐心,统兵之大忌。既然不服,那便只好请他离开,调去他处。”齐炎道。

  龙时不想成为那种喜好以权力压制部下的上级,但却不可否认,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,在某些时候,更是不得不用的手段。

  见龙时面色似乎不是很轻松,齐炎缓缓道:“昔芳兄,我父亲曾告诉我,要善用职权。但我却只看到了许多因我父亲‘善用职权’而家道中落甚至家破人亡的无辜之人。自那时起,我便极度厌恶滥用职权者。但成为校尉之后,我反而对父亲多了些理解。善用不是不用,有权而不用者,罪同滥用。”

  龙时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  “阳兄,”他开始称呼起齐炎的字,“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?如果没猜错的话,生辰宴比武后,你父亲应该十分忌惮杨家,害怕我会压过你的风头。”

  齐炎轻笑,“这些我当然知道。”

  “那为何……”

  “昔芳兄,漠国地处北漠,土地贫瘠,难以耕作,远不如内原。但如今,漠国却反而居于那些坐拥沃土万顷的国家之上,我想,是数代国主都以一统穹隆为志,任人唯贤。”

  龙时赞同地点了点头。

  “既然如此,未来孰优孰劣,自有国主分别。我等应志在穹隆,内斗,于我所不齿。”齐炎站起身,拍了拍衣物上的灰尘。

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龙时语气和神色都放轻松了许多,“想来漠国昔日能横扫穹隆诸国,原因就在此了。”

  “昔芳兄,不止是昔日,未来,我们一样能一扫六合,所向披靡。”齐炎已经一手提起了放在地上当做凳子的砖石,另一只手,则伸向龙时。

  龙时紧紧握住齐炎的手,借力站起。

  “一定会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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