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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 顽童时代之我算白养你了


队里收的麦子,基本上都缴了公粮。“开青”期间,各家拾的麦子多少,决定了全家1年能吃上几顿白面。遇到麦子欠收年头,甚至决定了春节是否能吃上白面饺子。

队里1宣布“开青”,全大队男女老少,只要能出门活动的,爬也要爬到地里,拾上几把麦穗。

姐打听到明天凌晨,队里要宣布“开青”,立马如同解放军指战员1样,开始安排部署。

晚饭,特意让娘贴了1锅高粱面掺1些玉米面的饼子,熬了1锅干白菜帮、粉条、腊肉大锅菜。说是放了腊肉,我吃了两碗,也只吃到筷子头大的1点肉。

饭后,姐把我们召集在1起,交流了1下事先踩点情况,然后,针对哪个洼、哪个队、哪儿丢的麦子多的地块,进行分组。姐弟6人,两人1组,分成3组。

姐站在屋子中间宣布:“我和瑞修,有力气,抢西北洼4队的1块麦子地,那儿地壮,麦穗大,丢得多。”

我想,姐是把那块地作为主攻“阵地”。

“瑞仁和瑞儆,手头快,抢西南洼1队的1块麦地,1队小队长是个马虎人,对活要求不细,丢在地里的麦子1胡噜1把。”

这块地离大队近,抢得人多,姐打的是1场快、狠、准的歼灭战。

“瑞僖带着瑞伦去东南洼咱队的那块碱地,麦子长得不好,抢青的人少,比较安全。”

我是干活25眼,5弟还干不了多少活,姐把我俩的安全放在第1位。

“爹,你和我娘就自己盘算着来吧。”

爹通常是拉着胶轮车,带上两米半宽的铁耙子,在抢拾麦子的人身后,几垄几垄地去拉。累是累了点,往往收获颇丰。

姐把活分配完,催促我们:“你们哥几个抓紧回东屋睡觉,要穿着衣服睡。”又走到院子里,仔细检查了1遍荆条筐和麻绳,把筐子整齐排在墙根下,确保背起来就跑,不耽误时间。

天刚蒙蒙亮,各小队的钟声齐刷刷、急骤骤响起来。

大哥、2哥、4弟像按了弹簧1样蹦下炕,和姐打开屋门,冲了出去。

爹和娘也麻利地拉起车走了。

全大队1时人声鼎沸,狗像疯了似的叫个不停。半袋烟的工夫,1切归于平静,好像又沉浸在酣睡之中。

我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,站在炕边伸了个懒腰,拍醒还在熟睡的5弟。出屋背上筐子,拽着5弟的胳膊,1步3摇走向东南洼。

家家户户大门敞着,社会的风气好,人们的道德好,更何况,大都家徒4壁,偷无可偷。

东南洼基本上是孩子,东1堆西1伙地拾着麦穗。

我嫌几根几根拾着麻烦,把两手张开,像两把小耙子1样,在地面上划拉,不大会儿工夫弄1把。

5弟人虽小,但讲究,边拾边把麦头对齐,手里拿不下了,喊1声:“3哥,给。”

相邻东岭大队的麦地已经收割完,但是今天没有“开青”。由于比我们大队富余,各种牲口养得多,粪肥沤得足,上得足,麦子长得壮,麦穗大拇指粗,而我们大队的都是小拇指般细。当下1比较,着实令人眼馋。

我们6个孩子凑在1起,互相使了个眼色,心领神会地冲进东岭大队麦地抢拾起来。

拾了56把麦子的工夫,有5个人来到我们身边,突然抓起筐子,3两脚把筐弓踹折,把筐头踩烂。

我们几个人1下子吓傻了,呆愣着蹲在原地。

1个倭瓜脸的黑汉子,大声嚷嚷着:“你们这些贼孩子,胆子不小啊?敢偷我们的麦子,捆起来,捆起来,送到大队部,关进黑屋子里去。”拿起筐里掉落的绳子,1手揪住5弟的脖领子顺势要甩开,1手拿绳子要捆我。

5弟吓得紧紧抱着我的胳膊,哇哇大哭。

我顿时火冒3丈,大喊1声:“别碰我弟弟!”瞅准黑汉子抓着5弟的手,狠狠咬了1口。

黑汉子“哎呀”1声,放开5弟,恶狠狠地瞪我1眼,抬脚把我踢出两步远。“你他娘的,属狗的?”他话到人到,弯腰把我的两个胳膊背过去绑紧。

“抓人了,打人了,快来救我们呐——”我扯着嗓子喊起来。

其他被捆起来的孩子跟着1起喊。

附近的大人听到喊声,扔下手中的麦子,丢下筐子,边跑边喊:“东岭大队的人抓了咱们的孩子,打了咱们的孩子……”这个消息像是被8级大风刮着,迅速扩散。

大队的男人们,如同潮水1浪浪涌向我们,有的叔叔、伯伯手里还拿着铁锨、镐头。所有人的日常恩怨都放下,1致对外,出了奇地团结。

东岭大队毫不示弱,几乎1个大队的大人,扛着铁锨、镐头奔我们而来。

两个大队的人以我们为界,站立成东西两堆,如同两群斗鸡,鼓着眼睛、挺着脖子相互叫嚣谩骂……

我们这些孩子却成了1群看客。

因为我们大队穷,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,大都嫁到富裕的东岭大队。剩下的不是瞎拐瘸傻,就是走换亲或转亲的,所以张庄大队的男人,1直对东岭大队的男人怀恨在心,仔细问他们恨东岭大队的男人什么,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,反正就是恨。

东岭大队的男人,在张庄大队的男人面前,总有高人1等的感觉。人群中,1个小个子男人跳着脚高喊:“看看你们这帮老光棍的熊样,还敢觍着脸站在人前。要是我们大队的男人,早他妈找个老鼠洞钻进去,1辈子都不出来。”

张庄大队的男人个个显得没有底气,但还是硬挺着不输气势。丁野手里握着铁锨,梗着细细的脖子站在人群前面,“我们怎么了,浑身上下1样不少,照样是两个鸡蛋1根桩子的硬家伙,要不掏出来试试。”其他人跟着大喊:“对,有胆掏出来比试比试!”

刘流挤在人群里,晃着水蛇腰叫嚣着:“你们算个球啊,不过是我们大队的半个儿子、外甥、外孙子。真你娘的不懂事,见了长辈还不跪下磕响头,像1群苍蝇嗡嗡的,简直是找打!”

小个子男人钻到东岭大队的人群前面,叉着小细腰,傲气十足地看着我们大队的人,“还用什么他娘的比试啊,这不明摆着,要行,你们大队的女人,怎么都像狗1样,蔫了吧唧跑到我们大队来?”东岭大队的人,顿时哄笑成1片。

人穷志气短,人富腰杆硬。1个小柴鸡子似的人,也敢耀武扬威,真是全大队人的悲哀。我看着、听着,心里5味杂陈。

两个大队的男男女女相继赶来,各自的声势不断壮大。

东岭大队人群里走出1个尖嘴猴腮的人,哑着鸡嗓子说:“我们不但养着你们大队的闺女,还养着你们半个大队的人。靠闺女养活,真是寒碜丢人到家了。”

嫁到东岭大队的女人们,都臊红了脸,但她们1句怨言也不能出,否则回到家里,准挨1顿揍。1天累个半死,也要先伺候男人吃饭睡觉。家里来了客人,只能在外面忙活,不能上桌,等男人们吃饱喝足,才能把剩下的饭菜端出去,蹲在灶边吃口饭。女人们大都认这个上辈子留下来的理儿,大都认这个随大流的命。

张武德气得假眼珠子要蹦出眼眶,“从小喝张庄大队水长大的,1个个嫌贫爱富的玩意儿,你们能不能有点志气?他们这么损你爹、你兄弟的,还能受得了?要是还认是咱大队的闺女,都他娘给我滚回来!3条腿的蛤蟆不好找,两条腿的好男人多得是,咱大队的闺女还愁嫁吗?”

“对,树有皮,人有脸,咱大队的闺女们要为咱大队挣个脸,争口气!”金辉叔也来了血性,伸长脖子喊叫着,脸上的麻子坑因激愤而变得有些平滑。

嫁到东岭大队的张庄女人们,待着不是,走也不是,1个个把手交叉着贴在身前,慢慢蹭出人群,站在前面低着头,不敢直视对面的自己的父老乡亲。

爹来得有点晚,用双手拨开人群,走到中间,看到我们被绑着坐在地上,急切地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东岭大队的黑汉子气呼呼地说:“这几个东西偷麦子,让我们抓住,不老老实实的,还咬我1口。”说着,走到我跟前,又狠狠地踢了我屁股1脚。

5弟胆怯地抓着我的胳膊。

我1声都不敢吭。

爹脸色霎时变得阴沉,跨前1步,使足全身力气扇了我1巴掌。

我在地上打了个滚,5弟被我带了1个跟头。

“这么不成器,没骨气,就是在你面前放座金山银山,不该拿的也不能拿。做什么不好,偏偏做贼,我算白养你了!”爹愤怒而又失望地盯着我。

爹这是第1次打我的脸,还这么狠。心里羞愧难当,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。

这次被打脸,让我牢记了1辈子!成为我平生唯1的1次!

爹抬起头,快速扫了1眼东岭大队的人,再看向张庄大队的人群,“闹什么闹,是咱孩子不对,给人家道个歉不就完了,把绳子解开,各自领回家去,好好教育教育。”

黑汉子知道爹不好惹,不敢上前阻拦,低声跟身边的人说:“龙生龙,凤生凤,1群瞎拐瘸傻的娘儿们,还能生出什么好种儿。看这穿得破破烂烂的样,真给社会抹黑,这要是我的孩子,捏死算了。”

爹听到这话,1侧头,抡圆了胳膊,1掌拍到黑汉子的脸上,“啪”,像鞭子甩出的脆响。

黑汉子打了个趔趄。

“放你娘个稀屎哗啦屁。怎么说这也是1群孩子,扣下麦子,踹烂了筐,喊也喊了,打也打了,怎么着,还没完没了了?”爹边说边盯着黑汉子,凶光毕露。

黑汉子的黑脸涨成了紫猪肝,心里害怕,但在众人面前还硬撑面子,抄起1把镐头,假模假式要和爹拼命。

1看这架要真打起来,东岭大队的人,赶紧连拉带抱地拖住黑汉子。

爹镇定地从金辉叔手里拿过1把铁锨,1手攥住锨头,1手攥住锨把,双手1举,右腿1抬1弯,只听“咔吧”1声,铁锨把1下子断成两截。扔掉锨头,攥着锨把,暴怒地指着黑汉子,“来,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,我看你就是个驴骡子,天生是个没种的货!”

在场的所有人,都被爹的这个举动镇住了。

黑汉子还想蹦跶蹦跶。

旁边拉着的人,贴着耳朵跟他说:“这可是个不要命、惹不起的主,做做样子算了,你讨不到便宜。”

东岭大队的书记高宝奇赶过来,从爹手里夺过半截铁锨把,“天豪哥,不要因为这么点事伤了两个大队的和气,算了,算了。”转身呼喊着东岭大队的人,“不就几把麦子吗?两个大队亲连亲的,让1让就过去了,都回,都回去吧。”

看来高宝奇在东岭大队很有威望,人群逐渐散去。

张庄大队的人见此,也随后散去,各自回到拾麦子的地块,继续拾麦子。

“天豪哥,咱俩好长时间没在1起坐了,走,到我家去喝1盅。”高宝奇说着,拉了1下爹的胳膊。

“改天,改天吧。”爹苦笑着推辞了。

金辉叔从高宝奇手里接过半截铁锨把,狗剩叔解开捆我的绳子,然后,俩人1起拽着爹走了。他俩知道爹的脾气,怕爹腾出工夫来,再狠揍我1顿。

等姐、大哥、2哥赶过来,麦地里已经风平浪静。

姐蹲下身子,抚摸着我肿胀的脸,“还疼吗?”

我摇了摇头。

2哥把我拽起来,双眉紧蹙,怒目圆睁,“你真是丢了咱爹的脸,丢了咱全家人的脸,走吧,回家吧,小偷!”

我低着头走向被踹烂的荆条筐,想捡回家,尤其是想把筐里的麦子捡回家。

大哥抱着5弟喊我:“挨了顿揍还这么贪财,不要了,回家吧。”

我的脸羞成了红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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