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想把4弟的婚事早点办了，托媒人去商量。

媒人带回话来，“他哥说了，要想结婚，就得先给盖好房子，圈好院墙。”

爹的牙疼病又犯了，每天嚼着花椒粒挺着。不仅如此，腰上还起了1片小红点，坐着疼，躺下也疼。

姐赶来看望。“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缠腰龙呀？听说不赶快治疗，等围着腰长满1圈，人就没救了，赶快去医院看看吧！”

“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，我这么健壮的人，几个小红点就能把我撂倒？”爹满不在乎。

姐怕得要死，说什么也要拉着爹去医院。

爹拗不过，只好到医院看了医生。

医生1见，就说：“你这是得了带状疱疹，俗称缠腰龙，刚刚发作，不要紧，我给你开点口服药，再配点药膏，不出半个月就会好。不过，要注意休息，别累着。”

爹哪能闲下来，1回到家，1头扎进木工房，叮叮当当干起木匠活来。“我得赶快给瑞儆把新房子的钱挣出来，好让他早点结婚。”

我劝爹：“瑞儆还年轻，再等个1年半载也不晚。”

“早喝晚喝也是1瓶子醋，早喝早了。我计划好了，新盖的房子给瑞儆，现在这个房子给瑞伦，至于你，等大学毕业后，有公家养着，在老宅子给你指定个地方就算了，我这1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。过了这个坎，我和你娘，就该每天喝着小酒，过舒坦日子了。”

“供我上学这么多年，为我花的钱，早够盖好几套房子。长这么大，我还没给家里做过贡献，1说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。”

“考上大学，给爹挣足了脸面，就是最大的贡献。不过，你要记住，瑞儆老实憨厚，遇事跟个闷葫芦似的，为咱家受了那么多苦，不能亏待他。你有1口吃的，就得有他1口吃的！”爹说完，睁大眼睛观瞧着我的反应。

“爹，你放心吧，我记在心里了。”我1口答应下来。

宝来结婚后，机磨坊被张武德硬生生霸占了，闲暇时间，靠买卖啤酒瓶子、罐头瓶子挣点0花钱。

在街口，宝来推着满满1自行车空罐头瓶、啤酒瓶，正吃力地爬坡，抬头望见我，前腿弓、后退蹬地止住脚步，“哎哟，瑞僖，你回来了，怎么不到家找我坐坐？”

我紧走几步，帮他把车子推上坡。“前几天，忙着和我姐夫剪槐米，还没腾出空来。你整天累死累活买卖啤酒瓶、罐头瓶，这能赚几个钱？”

“瑞僖，你别看着这活跟捡破烂似的，可每天不少挣，1买1卖最少能挣3块，碰对劲，能挣67块呢。”

我看着爹起早贪黑地挣钱，给4弟盖新房，心疼心急，可又苦于没有帮助的办法，满脑门子烦恼。现在听宝来1说，心里有了主意。

“那，明天你带带我怎么样？”

“你1个大学生，干这种脏活，挣这种脏钱，太掉价、太失身份、太丢面子。”

“干什么活不要紧，是人干的活就行；挣什么钱不要紧，是光明正大得来的就行；要什么面子也不要紧，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。”在宝来面前，我故意咬文嚼字1番，之后，1阵嬉笑。

“从小你的语文就好，现在是更好，说出来的话，1套1套的，受听！只要你愿意，我巴不得有你这么个大学生作伴，脸上贴金，光芒亮眼呢。”宝来1脸兴奋。

“那说定了，明天走的时候喊我。”

爹听说我要去买瓶子，忙乎了半晚上，给我把整个自行车检修了1遍。

第2天吃过早饭，宝来便来喊我。

我轻快地骑上自行车，随宝来出发了。

1路上，宝来给我讲着其中的技巧门道。我边听边想，宝来这是在我面前炫耀，说得有些言过其实，买个瓶子能比我剪槐米难度更大？

可1进村，我就为了难，首当其冲的是张不开嘴。

宝来推着自行车，鼓励性地看我1眼，而后大声吆喝起来：“有啤酒瓶子、罐头瓶子的卖哎——”

我试了几次，就是喊不出声。

“瑞僖，别着急，你先在嘴里小声喊，然后，逐渐加大声音，最后把眼1嘛嗒，大的声音就出来了。另外，如果有买卖，你在旁边不要说话，看我怎么根据卖家的瓶子多少，来砍价。砍好了，1个罐头瓶子能赚5分钱，砍不好，也就赚两分、3分。咱这是小本买卖，能砍下1分算1分。”

宝来俨然成了我的师傅。

1天下来，宝来把生意都让给了我，自己1个啤酒瓶、罐头瓶都没买。

“宝来，我这么拖累你可不行！”

“有钱难买乐意，我乐意和你在1起走村串户。”

“我已经清楚整个路数，明天咱就分开，弟兄登山，各自努力吧。”

“你自己闯闯也好。要是闯不开，1定再来找我。”宝来说完，恋恋不舍地骑上车子回了家。

我望着宝来离去的背影心难平静：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，分的只是自己的心而已。人人都可以为师，关键是个态度而已。

跑了两天单帮，绑在车后座的两个驮筐从没有满过，算算盈利，还抵不了中午1顿饭钱，赔本赚了吆喝。

2哥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，动了恻隐之心，没有批评挖苦，耐着性子点拨起来：“其实，我赞赏你这股敢于闯荡、勇于追求的劲。人生的意义，在于持之以恒的追求，即便是盲目的，结果是失败的，从眼前看，至少获得了1段充实日子。从长远来看，得到了1笔无价的经历财富。人到什么时候，都不能放弃追求，有追求才有希望，才有乐趣。”看我在老老实实听，愈发耐住性子引导着：“你是个学生，现阶段的任务是学习，你把买瓶子当做1次了解社情民意的社会实践活动来看，心里是不是会舒服些？到什么时候，都要学会换个角度看自己、看世界，展现出来的，可能是全新感觉、新奇风景！”

“嗯，虽然买不到瓶子，但买到了1份经历，增强了1份能力，还是大有所获。”我心情豁然开朗。

“经历只是形成能力的1个方面。你有没有发现，人们夸1个人有能力，众口1词是‘会说话，会办事’，这只是能力的外在特征，内在起作用的是人的视野。面对同样的问题，为什么不同的人处理的结果会大相径庭？关键是不同层次的人说不同的话，不同层级的人办不同的事，结果自然不同。不同层次、不同层级的差异是什么？视野不同吗？有视野的人，才是有能力的人。”

我目不转睛地望着2哥，惊异他对人生的这番深切感悟。

2哥沉浸在思考之中，“如果把人的1辈子，看作成1条石板路，那么，人的每1次经历，都如同1块铺路石平铺开来，逐渐拉长视野，直到无穷远。人每获得1份学识，如同1块铺路石叠加起来，逐渐抬高视野，直到遥不可及。而性格的宽容度，决定着未来的路有多宽，台阶有多高。你现在不识经历、学识、性格真面目，只缘还是个糊涂蛋！”说完，看着我“哈哈”笑起来。

我听后心服口服，决定继续围绕瓶子“追求”下去，即便是盲目的。

这天，我骑了十多里，误打误撞进入1个机声隆隆的村子，街道上驴车、马车，还夹杂着拖拉机，往来穿梭。

站在街口，我大声吆喝1声：“有啤酒瓶、罐头瓶的卖哎——”话音刚落，临近的婶子大姨提着1筐筐啤酒、罐头瓶子出来，也不问价钱，争先恐后地卖给我。

“今天不行了，我力气小，驮不动这么多，明吧。”车后的两个驮筐装满了罐头瓶，上面还如同宝塔般，1个挤1个插了4层啤酒瓶。

婶子大姨叮嘱说：“明天1定来昂，在家扔着老占地方了。”

“1定，1定来。”

车后座装的瓶子太多、太重，我瘦干的身躯有点轻，好几次，差点来个仰马翻。骑在车子上，只能尽量前弓着身子，增加1下车把的重量。高兴地哼着小曲：“临行喝妈1碗酒，浑身是胆雄赳赳…….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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