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清玉为了考研日渐消瘦，可我无能为力，只能默默祝福。

1989年3月，骆清玉接到了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复试通知，3个人参加复试，要两个人。

结果落选了。

晚饭后，相约漫步在校园外街道边的人行道上。见她1副若无其事的样子，我有些不解，“你怎么没有1点失望和遗憾？”

“我面对考研究生的机会，1没放弃，2进行了努力，只是没有考上，能有什么失望和遗憾？再说，不也正合你意，可以和我平起平坐，没有任何压力地1起参加工作了。”

“老实说，你没考上，我确实是有点高兴。”

“你那点小心思，我早就察觉，只是给你留点面子，不点破而已。”

“不愿意你考上是真，但只要你选择了去做，我可全力以赴支持啊？”

“这我也觉出来了。当时就想，研究生的机会摆在面前，不试试太可惜。如果真考上研究生，由我来养你，你安安生生做家庭妇男都行，反正到什么时候咱都不分开。”

“你那么感知灵敏，能否感知下咱俩将要被分配到哪里？”

“咱俩去哪里工作不知道，但我知道，1定在1个地方。”

“好像冥冥之中有定数，咱俩天生就是1对，连这个都能想到1起。我在学生会，选择余地大点。你在你们班虽然学习好，但选择余地相对小些。我决定跟你走。如果实在分不到1个地方，申请1起支边，反正不能两地分居。首先声明，不是对你不放心，而是对我自己不放心，我意志力薄弱，分居久了有可能变心。”

“嗯，只要咱俩在1起，穷日子富日子都不算什么，穷富都是快乐的日子。”

“虽没有考上研究生，是不是也值得，为这1年来的追梦过程干上1杯呀？”

“当然值得。”

我牵着骆清玉的手，走进我们初次相识的小酒馆，各自坐在当时的座位上。环顾1下小酒馆的环境，小酒馆还是原来的小酒馆，时间还是我们初次相识的时间，骆清玉还是原来那个纯真靓丽的骆清玉，不过，身形比先前清瘦了些。

我俩要了1瓶香槟酒，点了两盘小菜，边吃边聊起毕业分配的事……

小酒馆里吃饭的学生，谈论的都是毕业的话题。

我回到宿舍，听到的也是。

1989年6月中旬，毕业分配时刻终于到来。

司马威证实了当学生干部的重要性。由于直接参与了系里的毕业分配工作，把历山市体制改革委员会的名额早早握在手中。

毕业分配不仅让我懂得了权力的重要性，也让我窥见社会关系的强大力量。临近中午，在辅导员严帆的办公室，我站在办公桌边细细看了1遍毕业生需求单位名单，疑惑地问：“严老师，为什么1些拥有实权的省、市直单位备注栏里都做着*标记？”

“噢，这是戴帽下达的分配指标。”严帆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，1手握着铅笔，1手拿着另1份名单，紧皱着眉头研究着。听到我的问话，简单回应1句。

“戴帽下达？”

严帆抬头看下我无知的表情，解释说：“这个呀，对外讲起来叫同学自己跑来的分配指标，实际是有背景、社会关系硬的同学享受的1种指令性特权。”

“系里不是规定，要按班里每个人的学习成绩来先后选择毕业单位吗？”

“规定是放在明面给普通人看的，规定之外的东西见不得光，可货真价实。系里在规定之外，还有1条不成文的规矩，分配时对系学生会干部予以优先。你手里拿的是我内部掌握的名单，回头发放到班里的是简略后的。瑞僖，你现在享受的，可也是规定之外的特权呀！”他在椅子上挪动下瘦长的身躯，动动额头上几道波浪似的皱纹。

我做个怪脸，故意直着嗓子说：“谢谢照顾，今后当涌泉相报！”

“少给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事，赶快回去想想，下午下班前把你的选择告诉我。明天就要公布名单了，过期不候。”边说边摆手赶我走。

严帆比我大不了几岁，因为彼此熟悉，在我心里没把他当做老师，而是看作弟兄，经常没大没小地开开玩笑。

平时开玩笑可以，但在涉及人生大事的分配问题上，1点不敢马虎。经过半下午的思考，踩着下班的点，走进严帆办公室。

严帆站在桌边，停止收拾桌面上的书报，认真对我说：“历山市计划经济委员会和决策咨询委员会的领导，明天直接来系里选人。你好好准备，争取1下。我有事要走了，你回去自己想吧。”

我与严帆告辞后回到宿舍，吃过晚饭就躺在床上，想着心事，想着明天与领导见面的事……

上午十点，在系总支会议室，我见历山市计划经济委员会的领导和蔼慈祥，便打消了先前顾虑，神态放松下来。

领导介绍说：“单位这次主要选择国际贸易和企业管理人员，经过初步了解，对你很满意。听说你女朋友是学管理经济的，学习成绩优秀，你俩能不能1起到我们单位工作，只要1报到，承诺给你们解决1套住房。”

“感谢领导的认可和厚爱。不过，我有份担心，两口子在1个单位工作，1个人造成的是非矛盾，最后都要落在两个人身上，是非点多，矛盾点多。”

领导点了点头，“是难免存在这样的问题。”

我欲言又止。

领导表露出亲切面容，“有什么话就说，别客气。”

我涨红脸，低头小声说：“我考虑的最主要问题，是我们在单位接触的人和事基本1样，回到家缺乏新鲜话题和神秘感，日子过起来会平淡无味。如果没有1个幸福美满的家，难以成就1份好的事业。”

领导被我逗乐了。“年纪不大，考虑问题倒周全，是个从事管理的好苗子。我代表单位欢迎你们，噢，欢迎你选择历山市计委。”

“领导，可不可以，让我回去再考虑1下？”

“当然可以。不过，我需要再强调1下，我们单位对从事过学生会、班干部工作的人，向来是高看1眼，厚待1层，是全方位创造和提供发展空间的。”

我站起身来，礼貌地给领导鞠了1躬，“谢谢领导。”走出系总支会议室，走进不远处的另1个会议室。

历山市决策咨询委员会的领导坐在会议桌旁的椅子上，正耐心地喝着茶水等我。

领导示意我坐在他对面椅子上后，好像早就熟识似的开起玩笑，“郑瑞僖同学是吧？可真是个大忙人，我都见了5个人了，你这才姗姗而来。”

我表示了歉意，而后相互间无拘无束地交谈起来……

经过和骆清玉商议，她选了历山市计划经济委员会，我选了历山市决策咨询委员会。

晚上，在宿舍看到舍友们各自忙着收拾行装，1股恋恋不舍之情涌进心中。独自走出校园，漫步在门前东西向的道路上。

尽管耳边仍充斥着夜跑的同学们的欢声笑语、“嚓嚓嚓”的脚步声，我却心静如水。

路两旁的成排核桃树，舒展的叶子掩藏着颗颗乒乓球形的核桃，在昏黄的路灯下，浓郁成两道绿色的堤坝，引着我的目光眺向远方。

4年时光，核桃树收获了高大，浓郁。我收获了知识，爱情……

高挂在西天的1弯月牙，宛如1艘被逆流海水顶起船头的小船，顽强地前行着。我突然想起晚饭时，食堂师傅说的话：“今天，是小暑节，同学们多买多吃，元宝饺子，福气满满，福气满满。”

哦，今天是小暑，是炎炎夏日的开始。爹娘在家吃饺子了吗？仔细回想下，自从我记事起，家里从没有小暑节吃饺子的习俗，其他节气好像也没有吃什么的说法，有的只是1身疲惫的爹娘单调的喝粥声，还有姐开始苦夏，吃不下东西时紧蹙着的眉头。

现在日子好了，爹娘是不是也有闲心过起2十4节气。姐不再苦夏，大朵快颐……我这就要参加工作，自立自强，能给爹娘出多大力气心里没底，但至少能减轻爹娘、姐姐、哥哥、4弟为我筹集学费的负担。

我的这个温馨的家啊，就要轮到我回报的时候了！

1阵汽车喇叭声从远处传来。

我回过神，迅速斜插到人行道上。

随着汽车灯光渐行渐近，我的身影连同核桃树的部分影子，在地面上、墙面上放大放大着，当大到看不出自己的身形时，清晰的影像倏尔消失。

我和核桃树的影子就这样看不清了。

我在大学校园的足迹也即将抹去。

4年弹指1挥间，我和骆清玉要与象牙塔般的学校生活告别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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