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5点，龚凤娥副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，“瑞僖，我了解了1下，市长要的劳动就业报告还有1段时间，现在分管高新技术产业的李英副市长给了急活，要就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征地和人口安置问题形成专题报告，带去参加上级召开的座谈会。你先放1放劳动就业报告，集中几天，突击1下这个材料。”

龚凤娥1说话就带笑，慈爱地主持着决策咨询委员会的日常工作，明年就要退休，在工作和生活上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。我想，只要是领导，怎么要求，就怎么做呗，点头答应下来。

城市管理科的孟兰舟科长、工业科的凌寒科长和我组成了1个写作专班。

第2天上午上班前，我正在办公室准备着外出调研的资料，猛然间，听到楼道里传来石明中站在龚凤娥门口的吼叫声：“这不合工作规矩，你用我科室的人，要先打声招呼，我同意后才行。半路上把人抽调走，我的位置在哪里？我的颜面在哪里？简直欺人太甚！”

我快走几步到门口，探头望出去，只见龚凤娥笑脸陪着不是，“1时让活逼急了，考虑不周，诚心诚意给你道歉！已经这样，让瑞僖帮几天忙吧。”

孟兰舟用枯瘦如鸡爪似的手扶着自己办公室门框，挺着4棱脑袋，1张干瘪的嘴在酸巴冷漠的脸上恨不能斜撇到下巴，眼镜搭在鼻梁上，眼睛从镜框上方向上挑着，欣赏着这1切。

我预感事情不妙，缩缩脖子，坐回办公桌前的椅子，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，边魂不守舍地看着资料。

如果龚凤娥跟石明中来个刀来剑往，尽情吵闹1顿，让他的火发泄出来，接下来也就太平了。

可偏偏遇到偏偏，龚凤娥1直喜眉笑眼地给他道歉。

石明中好像重拳捶到棉花堆上，白费力气，火气层层堆积在心头。

堆积，堆积着……堆积的怒火还是找到了我这个喷射点。他气急败坏地背起手，跨着大步来到我的办公室，飞脚踹了下开着的门，手指隔空狠狠地点着我：“瑞僖，你不是有本事，能吗？劳动就业报告限你明天给我完成！”说完，“蹚蹚蹚”回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
我心里1急，眼前1黑，1屁股坐在地上。连续加班熬夜，已经让我身心俱疲。

跟在石明中身后的宋旭箭步冲过来，笑呵呵地拉起我，帮着拍了拍屁股上的土，扶坐在椅子上。

“宋科长，就是不吃不喝，我明天都完不成劳动就业报告，何况还有加急的高新区报告！这怎么可能，这怎么可能，是要逼死人命啊？”我绝望地喊着。

“瑞僖同志，话可不能说绝了。我要说1+1等于0、1+1等于1，你会觉得不可能，可在其中赋予它单位、环境等等，其结果就完全可能。”宋旭1张老脸上漾满童真。

我闭住嘴巴，没好气地看着他。

宋旭1点都不觉得难为情，继续说：“1捧冰和1捧雪放在1起融化掉，不就什么都没有了，等于0；1里+1里=1公里，3天+4天=1周。如此种种，只要你脑洞开得足够大，1切不可能皆有可能。”

“唉——宋科长，你这诡辩论应用得真已是炉火纯青。”我双手拄在桌面上支着脑门，闭着眼睛，“唉——”又长叹1口气。

宋旭见没把我逗高兴，便转变态度，认真起来，“瑞僖呀，这是石主任气火攻心，冲你耍小孩脾气，不必当真。人到多大岁数，心里都保留着1些童真，要不人们怎么常说，老人老小孩呢。你集中精力完成高新区报告，劳动就业的工作，我先给你承担下来。有我在，还能让你掉链子？”嘻嘻哈哈说完，重重拍了两下我的肩膀。

我心里感到1丝温暖，但更多的是凄凉。

冷静下来想想，情绪还得自我调节，误了工作，良心上过不去。

在去市土地局的路上，凌寒问：“老孟，你作为这次调研报告的牵头人，怎样开展工作，怎样工作分工？要给我俩说说呀。”

孟兰舟傲气地说：“你们是咱单位的业务骨干，干什么都已经熟门熟路，用不着我这老头子说3说4，临场自由发挥吧。”

凌寒和我1头雾水地坐在土地局办公室，看着土地局按照预先通知要求准备的汇报材料。

土地局格外重视，局长亲自汇报，但汇报的只是近年来，支持高新区发展壮大的工作措施和工作成效，原则性地涉及了点工作中存在的问题。

孟兰舟听完汇报后，主动进行提问，可提问的内容，1直纠缠在专业名词释义，以及自己对有关政策的理解和解读上。既当学生，抠着1个个名词字眼；又当老师，给在座的局长和各位班子成员上起课来。

眼看临近中午，需要了解的问题1个没谈，凌寒和我急得头上冒汗。

局长很有涵养，尽管面无表情，耷拉着眼皮，但坚持坐到座谈会结束。“感谢孟科长给我们传经送宝，今天受益匪浅，希望有时间，给我们专题讲1课。”说完，还带领班子成员拍了拍手，以示欢迎。

孟兰舟自认为得到了土地局领导赞许和肯定，颤抖着声音说：“有时间1定再来共同探讨。”

回到办公室，凌寒气得中午饭都没吃。“老孟，我们不是去做学问，去给人家当老师，是了解当前存在的主要问题、制约高新区发展的关键环节和因素。这半天，竹篮子打水，弄个1场空！”

“做什么事，不得名正才能言顺。名不正则言不顺，言不顺则理不通，理不通则文不实，文不实则瞎子点灯白费蜡。我们昏昏，怎么能使领导昭昭，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？”孟兰舟振振有词。

“我还真是对牛弹琴！”凌寒说完，甩门而去。

凌寒虽然生气，但工作不能停。作为1名老科长，这点职业素养还有。

下午，我们1进市劳动局会议室，办公室主任抱歉地说：“只接到了准备汇报材料的通知，没有接到召开座谈会的要求。汇报材料已经准备好，可局领导们都外出开会了。”

没办法，只能带着汇报材料返回单位。

在楼梯口，1个相熟的办公室人员拉住我，贴耳说：“瑞僖，你们在土地局咬文嚼字地折腾1番，头中午就传到了我们局。局长恼火地说，没工夫和几个笨蛋磨牙玩，让班子成员全部闭门谢客。”我臊红了脸，灰溜溜逃下楼。

回来翻了翻，材料也是摆足采取的工作措施，高调宣扬工作成效，简单点点问题。

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高新区。

高新区会议室里，常务副区长给我们谈了1堆困难，感叹了1顿艰辛，意思概括起来就是：要地、要人、要钱、要政策，工作苦。

孟兰舟保持了1贯的“教师爷”姿态，指手画脚。

又是空耗半天。

从高新区1回到孟兰舟办公室，凌寒赌气说：“咱这报告写3块吧。瑞僖，你理论水平高，弄对策建议部分。我对高新产业这块工作平常了解少，我搞现状这1块。老孟，你是专家，负责问题及原因分析。8仙过海，各显神通！”说完，不管孟兰舟同不同意，1转身走了。

我禁不住说：“这个报告专业性、政策性太强，市长要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报告，真是强人所难。”想缓和下气氛。

孟兰舟死灰着脸，不搭理我。

我自觉无趣，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。坐在书桌前，翻着手头所有材料，参考价值微乎其微，看来只能是老王卖菜，现趸现卖了。参考着手头报纸、杂志、书籍上的相关内容，磕磕绊绊干了1夜，赶在上班前，把材料放到了孟兰舟的办公桌上。

孟兰舟考虑到李英副市长要得急，把3部分材料简单钉在1起，让龚凤娥在第1页上签了“同意”的字，交由办公室的小康直接报送。

结果可想而知。

半小时不到，石明中被李英召唤过去，“你要亲自组织精干力量，天明不过夜重新把报告撰写出来。”

石明中的军人作风真叫人钦佩。

1回到办公室，马上吩咐我们仨把手头上的所有资料交给他，接着找来宋旭、龙城飞研究出写作提纲，并亲自承担起1部分写作任务。

连晚饭都顾不上吃，3个人又整整熬了1个通宵，上午1上班交到李英手上。

李英拿着稿子，简单翻了翻，看着石明中摇了摇头，摆了摆手。

石明中识趣地退了出来。

最后，政府副秘书长带着政府办综合科的5个人，加了两天班，又搞出1稿报告。

李英勉强满意。

不满意也没办法，会议时间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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