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全省农民专业合作社考评工作，我和石川找古千风汇报。敲门进去，见他紧蹙双眉，瘫在椅子上，嗫呆呆发愣。

“1个‘世上无难事’的人，怎么‘却道天凉好个秋’了？”我好奇地问。

古千风叹口气，问我：“给脸不知足，还蹬鼻子上脸的，都是些什么人？”

石川1听，抢话说：“树要有皮，人要有脸，给脸不要脸的，肯定不是正常人。给了脸不行，还要蹬鼻子上脸的，那是失了人性，活脱1个禽兽！”

我思考1下，说：“大概3种人，1是脸皮厚的人，揭下8层来都无所谓，天下无人能敌。2是贪婪的人，贪心不足蛇吞象，心里没有脸面1说。3是既脸皮厚又贪婪的人，老神仙遇到，结果也只有灰头土脸，没其他抉择。”

“那我是遇到了，你说的第3种人。”

石川蛮横地说：“遇到怎么样？来个硬碰硬，看谁先认怂！”

古千风瞪了他1眼，“匹夫之勇！”端起桌子上的杯子，浅浅喝口水，把国应笑妈妈纠缠的事，151十讲述1遍。“真没想到，摁下国应笑那个葫芦，起来他妈这个瓢。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，我看还得补充上1句，知其女就知其母，1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德行，这就是所谓基因传承吧？”

我同情地说：“在我老家，把这种不要脸、死缠烂打的人，叫作‘滚刀肉’，令人反感、憎恶，而又无可奈何，只有躲着或是妥协。”

“躲是躲不过去，妥协又有点心不甘！”古千风吧嗒下嘴。

石川发着狠说：“那就找个由头，开了国应笑这个狗娘养的，绝了后患！”国应笑见面就找麻烦，看来已让石川恨之入骨。

古千风没理会石川，似乎是自言自语：“世间这事难，那事难，数人事最难！动1个，就得动1串；照顾1个，就得兼顾1群。”

人事工作，我是个门外汉，给不出有用意见，帮不上忙。看古千风这个样子，也没心思听我详细汇报，简单说了1下工作想法，告辞出来。

周1，在局办公会上，主管人事工作的副局长薛岸涛，沉稳地宣读了1份《农业局人事改革工作方案》和《人员拟调整任命名单》。

国应笑被任命为行政服务中心主任，农业局的1个边缘科室。1起提拔为科长的，还有和国应笑同等资历的4个人。

改革方案的核心内容，是对局机关、下属事业单位，女的年满5十2周岁、男的年满5十7周岁的科长，“1刀切”内退。

我明白，这是古千风苦思冥想的办法，通过内退，给国应笑腾出科长位置。

古千风挨个征求副局长意见。

谁心里都清楚，既然作为《方案》《名单》宣读了，说明古千风已拍板定夺下来，征求意见就是走个过场。纷纷表示没有意见。

会后，古千风喊我到他办公室。“瑞僖，虽然你表示了同意，可我看得出来，还有些不满，是不是？”

“观察真是入微！我不是不满，而是有些不理解你的布局韬略，为照顾国应笑1个人，何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作、动静？”

“为什么看不明白、想不明白？这就是副手和1把手的差距所在。”古千风做出1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。

“差距肯定有，可不至于连局长的意图，我都搞不明白？这说明，不是你太高深，就是我思想过于简单！”

“作为1把手，工作着眼点是人心，人心你懂不懂？”

“花这么大力气，只为收买国应笑的人心，我觉得不值。”

“不是收买人心，更不是收买国应笑的人心，而是收拢人心，收拢住全局人的人心！面对国应笑他妈纠缠，你不是也认可，只有妥协才能解决问题吗？可我只提拔国应笑1个人，大家会怎么想？”

“屈服于淫威，软弱无能。”我回应说。

“不止这些，更大的问题，是导致勤奋干事的人，心里不平衡，片面认为，干不干事无所谓，有个难缠不要脸的妈就行，人心就散了。作为单位1把手，必须超脱个人好恶，从大局上看人看事。什么是大局？人心稳、人心顺、人心齐才是大局。如同1个家庭，有的闹着分家，有的混吃等死，有的砸锅拆房，这个家能好能兴？分崩离析是必然结果。”

“家将不家，单位将不单位。”我顺嘴引申了1句。

“你在机关打拼了这么多年，肯定接触、体会到1个道理，那就是人不怕累，就怕憋屈。累能累死几个人，大多是憋屈死的。1个机关干部的憋屈，主要来源于哪里呢？总结起来不外乎3点，辛苦得不到领导理解，价值得不到领导承认，尊严得不到领导维护。”古千风顿了顿，接着说：“干部职工辛苦的目的在于实现自己的价值，价值最终凝聚在尊严上，而尊严的直观表现形式就是职务和政治待遇的高低。人但凡在单位有个满意的岗位和职务，是不是就心稳、心顺，进而心齐，不愿走了？”

我点头称是，“回想走过的单位，这点深有体会，钱多钱少，不是决定人去留的关键因素。”

“拿国应笑这个事来说，我满足她要求的同时，必须兼顾其他同等资历的人的待遇，使他们都保持在1个同温层。反之，提拔其他人时，我也要兼顾同等资历的国应笑，只要没到开除的份上，就不能让她感受到被抛弃、放弃。她1旦失望、绝望，不但对她个人造成伤害，还可能会成为全农业局的不安定因素，造成难以预料的风险。我当局长的，要把这可能的风险控制到最小，稳定压倒1切！当然，对于公认优秀的少数人，优先提拔重用，更应理直气壮，非但不会引起人心浮动，反而起到良好引导示范作用。”

“这下我明白了，也理解了你对石川的包容，对年英发的宽容。”

“人人对石川、年英发这样的人，横眉冷对都无可厚非，可我是局1把手，既然没有权力、能力调走他们，就只能选择接受和适应。在机关，多年形成的惯例和心理，是人往高位、重要位置走。石川已经是办公室主任，相对来说，已经到了农业局的科室顶层，没法再调整了，宁可让他糊涂到退休，也不能动，只要他心里装着单位就行。年英发的背景你也了解，人无论如何也有长处，用其长，避其短，心稳心顺了，总能做些事情。况且，做部门领导的责任，不是要从根本上改造1个人，而是要把这个人放到适合他的地方，让他发挥所长，不断进步。依我看，天下没有无能的兵，只有不会识人、用人的愚蠢领导。”

我高高竖起大拇指，“给你这人心稳、人心顺、人心齐的1把手宝典，大大点个赞！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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