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的溯源，还要追踪到乔德成回京的路上。

商船运货，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，早在太祖的时候，北越就效仿西楚，打通了南北水陆两道，也提升了商业的发展。

而这些发展，更是在烈帝时到达了巅峰。

西楚昏君当道，北越借此时机，吞并了西楚一半的江山，并约定了西楚岁岁来朝。

因西楚境内繁华奢靡，故而水路的商业越发繁华。

但奇怪的点就在此。

由南往北运货，运送的却是北地的东西，这样大费周章，非但不赚钱，甚至还得赔个底儿掉。

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商人，都不会这么做。

这艘商船却这么做了。

彼时，乔德成虽觉得奇怪，却也没多想。

直到商船修整的时候，犬只的反应不对。

按着规矩，巡逻队会带着犬只盘查过往货物，犬只狂吠，又不知闻到了什么，趴在地上老实不动。

而这反应，巡逻的官兵们充耳不闻。

他们巡逻了一圈就走了，待得商船继续出发后，乔德成就盯上了这几艘船。

甚至因此，拖延了几日，延误了回京的时辰，连中秋都错过了。

而乔德成在一路探查之后，也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事实。

这一艘商船里，实则暗藏的都是乌油！

这样大批量的乌油，背后所藏着的是巨大的利益链条，作为朝廷官员，乔德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，更知道危险性。

所以他不露声色，跟夫人寻了个由头搪塞过去，之后让夫人先

行归家，自己则是借口要去找同僚，暗地里联络了人，一路追了过来。

这些年在朔方城，他也有些人脉，因着地宫的情况特殊，乔德成并没有让大部队人马过来，而是自己先混了进来。

原本想着调查清楚，将这里给一窝端了，谁知自己先被人发现了行踪。

当然，此时的乔德成还不知道，他之所以会被发现行踪，纯属倒霉——赵容与今夜作妖，为的就是让对方慌乱露马脚，结果却连累到了乔德成，他是属于误打误撞被抓的那位。

乔德成说到这里，鉴于侄女儿还在面前，怕她担心，便简化了过程：“我就是在这里被抓的，他们说要祭祀神明，平息怒火，故而将我镇压在了这里。”

至于自己被绑住之后，生割伤口放血的事情，乔德成压根没提。

但这不妨碍乔璃月猜到，毕竟，乔德成的伤口还是她给包扎的。

而现在按着乔德成的话，很大可能就是，他后来的昏迷，是因为石匣里的毒素浸入了乔德成的身体。

想到这儿，乔璃月的呼吸都重了点，她抿了抿唇，倒是乔德成看了她一眼，若无其事的笑：“他们本就没打算要了我的命，现在这伤口，得持续放血到天明，我才会没命呢。”

而现下，也不过子夜多点。

乔璃月却没有那么乐观。

但同时，她知道乔德成的心思，索性不在纠结这件事情，而是问：“您被抓，大概是什么时候？”

乔

德成想了下，道：“应当是亥时中。”

亥时。

乔璃月微微蹙眉，了然。

“所以，今夜乌油拍卖被取消，其实是因为您这边被发现了。”

那会儿乌油拍卖的时候，临时被取消，而那句“夜黑风大，撞鬼了”，本来乔璃月怀疑的是赵容与。

这一路跟赵容与勉强算是共患难，但这人明摆着是在发疯，无差别攻击，她还在想，大概是赵容与惊动了地宫的人，导致了交易取消。

但那还有疑点，因为只有乌油被取消了。

其他的交易，都是正常的。

比如齐临宴跟地宫的交易。

直到现在，听了乔德成的话，乔璃月才明白了过来。

被发现的不是赵容与，被怀疑的也不是乔璃月。

而是乔德成。

理清楚了这件事，并不能让乔璃月的心情好多少。

毕竟，眼下他们一群人都被困在了这里，虽说还有一个宁王做人质，但乔璃月还是觉得，有哪里不对劲儿。

她才想到这里，就听乔德成询问：“王爷，您又是查什么案子，到这里的？”

在朝堂的时候，大多数两个人是属于针锋相对那一脉的，但今夜不同。

且不说赵容与跟乔璃月像是同一阵营的，单说眼下两个人的目的疑似相同，就足以让乔德成先释放一点善意。

虽说不多，但对面人是赵容与，已经够了。

听得他询问，赵容与倒是没瞒着。

他依旧靠在柱子上，明明脸上带着点虚弱之态，偏生让他坐出了闲庭

信步的自在。

这会儿听到他的话，随意转动着手中的扳指，施施然道：“说来巧了，跟乔大人查的事情，可算殊途同归。”

乔德成看着他的目光，顿时就认真了几分。

赵容与依旧是闲适的，对乔德成的目光不闪不避，而是问：“乔大人出京几个月，可知道京中近来大事么？”

这人开口就询问，乔德成直接道：“不知。”

但说完，又顿了顿：“几桩大事知晓，其余不知。”

身在外地，但到底是朝廷官员，怎么可能半点人脉都没有，又怎么可能几个月都当聋子瞎子。

这一点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乔德成有那么一瞬，怀疑赵容与又想耍自己玩。

但下一刻，就听赵容与说：“那，孙家灭门案，你可知晓？”

这话一出，乔德成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。

他说：“知晓。”

那是发生在一个月前的案子。

时间很巧合，正是七月十四。

翌日便是中元节。

而这夜，是鬼门大开的日子。

夜半的时候，孙家火光冲天，邻里加官府前来救火，但大火整整烧了两日。

直到火光熄灭之后，官府进去清点，才发现，孙家三十三口人，从奴仆到主子，无一活口。

事后，官府前来查验过，也集中精力调查了许久，但最终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个。

非人为杀死。

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，是活生生被烧死的，却没有挣扎的痕迹。

就好像，所有人都甘心赴死。

而邻居们也

在询问的时候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战战兢兢的说，那夜听到孙家有歌声传来。

七月半唱歌，唱的还是安魂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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