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璃月有点替他着急，赵容与倒是半点都不着急。

听到乔璃月这话，还能弯唇轻笑：“他的确想要鹬蚌相争，但我看起来，很像是会被吞的么？”

他当然知道小皇帝的想法，若是先前，兴许赵容与还会漠然的看着小皇帝作妖。

反正这条命也无所谓了，对方真的能抗住这个江山，他倒是也不介意从此撒手不管。

可是小皇帝能么？

答案是否定的。

所以：“他且闹去吧，闹大了，正好让我一窝端了。”

赵容与如今想的明白，既然小皇帝觉得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，那么他就让人知道，什么是真正的阴影。

不是说他做了权臣么。

他就让小皇帝明白，什么才是真正的权臣。

而赵容与这话，乔璃月先楞了一下，又明白过来。

“所以，都是你故意纵容的？”

赵容与说是，然后看着乔璃月，又点试探：“吓到你了？”

他说：“我这人，本就不是什么好的。”

这些年，为了稳定朝堂，从来都是不择手段。

只不过，这一次，他是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。

但是赵容与不后悔。

在遇到乔璃月之前，赵容与总拿自己当做一个工具，稳定北越的工具。

可是现在，他改主意了。

乔璃月告诉他，人间很好，所以赵容与也想看看，这个天地，到底有多好。

那就努力活下去，努力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再用他的手中的权势，给心上人撑出一片天来。

这些话，赵容与虽然没说，可是乔璃月从他的眼睛里，看的清清楚楚。

她弯了弯唇，眉眼里都是清浅的笑意。

她没说我不介意。

而是看着赵容与，慢悠悠道：“好巧啊。”

乔璃月眉眼里都是笑容，细碎，又像是泄下来的一线天光，照亮了赵容与。

“我也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乔璃月弯唇，回握着赵容与的手指，声音很轻，又像是在许什么誓言：“所以，我们天生一对。”

这个“天生一对”，让赵容与眉眼里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。

他哦了一声，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慢吞吞的，却能明显听到笑意：“是啊，天生一对。”

赵容与眉眼里的深情几乎可以烫到人，也让乔璃月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。

本来是想要哄着人的，怎么这会儿倒成了她臊了。

乔璃月轻咳一声，说：“我还有些别的事情，今日就先回去了？”

乔璃月这模样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，临走之前，又想起一件事儿：“对了，还有。”

她硬生生在门口顿住脚步，跟赵容与讲：“师父最近不在京中，要去北方一趟。”

这事儿，是今日一早师父跟乔璃月说的，他这段时间没有放弃想办法，救赵容与，甚至为了他，还联络了诸多老友，但是他们都散落在各地，所以相当一部分都没有回信。

但有几个回了，且有一个给出的答案，让凤无涯心动的很。

极北之地，与北疆接壤的偏僻之处，有一个神秘的村落，据说与早些年的图腾巫蛊有些关系，他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。

乔璃月本来也想去的，但是被师父给拦住了：“你一个小姑娘，跑那么远做什么？何况赵容与身边还离不得人，你且跟着他。”

凤无涯拒绝的痛快，又跟人讲：“这里乃是三不管的地带，没什么危险，你且放心便是。”

乔璃月依旧担心的很，但凤无涯话说的清楚：“便是为了你这个小丫头，我也不敢胡来，放心吧，知道老头子重要，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。”

最终，这事儿定了下来，乔远策还特地给凤无涯配了二十多个护卫，并且预备沿途给凤无涯打点，确保他的平安。

乔璃月这才踏实了一点，但是这次过去，还不知道结果如何，若是再次失望，告诉了赵容与，反倒是让他徒增失望。

所以乔璃月没有跟他详细说，只说师父有私事。

赵容与倒是也没有多打听，说了声好，还有点欢喜：“所以，最近都是你过来？”

乔璃月睨着他，故意曲解这人的话：“怎么，不满意？”

赵容与便笑了起来，带着点讨饶的劲儿：“怎么会，我求之不得。”

求之不得的赵容与，将表情都写在了脸上，倒是让乔璃月有点不好意思了，哼了一声，让他好好休息，这才转身离开了。

等到乔璃月走后，赵容与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。

取而代之的，则是一片冷意。

……

凤无涯走的时候，是一个早晨。

他轻车简从，自己倒是干脆利落，不过暗中却跟着二十多个暗卫，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，确保凤无涯不会出危险。

凤无涯走之前，看着乔璃月苦巴巴的那张小脸，还跟她说：“这么委屈巴巴的，说不定老头子转头给你带回来个好消息呢？”

他翻阅了诸多古籍，觉得这次的希望有些大，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过去。

乔璃月则是跟他讲：“师父，您一路平安，早些回来。”

她跟赵容与的事情，是前途未卜，可是师父要平平安安。

凤无涯心说这徒弟没白养，跟她笑着说了声好，就让人回去了。

自己则是一路出了朔方城。

那个时候的乔璃月还不知道，凤无涯真的会给自己带回来一个惊喜。

她那会儿担忧的很，但是没几日，就没空担忧了。

因为春狩到了。

北越是马背上得来的江山，所以每年的春秋都会有一次狩猎，早些年的时候，皇室的儿郎们都是要在马背上一展身手的。

可是到了后来，因着皇室子孙们的骄奢淫逸，就变成了象征性的走个过场。

倒是朝臣们，往往在狩猎中大出风采。

到了皇帝这一代，小皇帝作为皇室里为数不多的子嗣，能拉开弓箭已经是极限了，他甚至连马背都不想上。

好在宫人们懂事儿。

狩猎之时，早早的就将猎物预备好，让皇帝随便射一箭，开了这个头彩，接下来便都是朝臣们的搏杀了。

小皇帝今年也是如此。

他浩浩荡荡的带着文武百官去了狩猎行宫，皇家猎场里早早的就已经按着外围跟内围，将猎物都放了进去。

小皇帝搭弓射箭，开了彩头，在一众的吹捧中，也觉得自己仿佛是先祖在世似的。

于是，他豪气干云，难得挥手，又添了些彩头。

“朕就在营地里，等着我北越的好儿郎们狩猎丰厚。”

待的朝臣们四散开来，小皇帝就带着宫人回了营帐。

此番春狩，文臣们大多都没有参与，除此之外，家眷们也大多都在营帐里。

武将们都出动了，远远地还能听到格外热闹的声音，那时马蹄踩踏过，还有不时喊好声，跟野兽的怒吼。

小皇帝兴致盎然，等到朝臣们回来的时候，满载而归的猎物也被一并带了回来。

小皇帝看着，那心情就更好了。

头一天夜里，小皇帝与朝臣们君臣同乐，猎物们大多上了烤架，挨个都分发了一遍。

甚至还带了舞姬与歌姬，在丝竹管弦的乐声中，翩翩起舞。

看着不像是春狩，倒是很像郊游。

但是，小皇帝闲适，其他人却闲不下来。

乔远策此番负责春狩的安危，赵容与倒是不用负责，可是他是摄政王，大小事宜都不能马虎。

夜里的时候，朝臣们与皇室都在行宫住，不同的人，乔家在外围。

她挨着哥哥的房间，看室内一片暗沉，就知道哥哥还没回来。

乔璃月无声叹了口气，不知怎么的，又莫名觉得心中不安。

后半夜的时候她才睡着，但天色快亮的时候，又被噩梦惊醒。

乔璃月从床上坐起来，下意识喊丫鬟：“丁香……”

但才喊了一声，又想起来，她这是在行宫里，而按着规矩，此番她是不能带丫鬟的。

倒是元卓在外面守着，隔着窗户问了句：“主子，您醒了？”

元卓元昊兄弟这次倒是跟来了，是以侍卫的名义，保护着乔家人的安全。

元卓在她这边守着，元昊在母亲那边。

乔璃月嗯了一声，问：“哥哥回来了吗？”

元卓说没有，又明白她的意思，跟她说：“您放心，平安无事。”

元卓机敏，乔璃月才放心下来，虽然没回来，可是没事儿，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
她于是又睡了过去。

这一次倒是睡得沉，直到日上三竿，这才睡醒。

第二日的狩猎，倒是没有如第一天那般诸多规矩，就连女子，若是想要下场，也可以骑马在外围转悠一下，若是寻到了猎物，会有侍卫帮忙带回来。

诸多世家女子都去了，乔璃月倒是没去。

一则，是因为她的名声。

先前的时候，小皇帝试图给她安排亲事，乔远策在拒绝之后，索性就借着钦天监的口，把那些话都给散了出去。

于是现在京中的贵人们，都知道了乔璃月是个天煞的命格，不详。

这么不吉利，虽说大家明面上不说，但是背地里能够远离，就尽量远离一些了。

当然，还有最重要的原因，那就是，乔璃月懒。

她既不要出风头，也不缺什么猎物，跟其他人去抢，还不如自己在帐子里安稳一些。

谁知，乔璃月想要的安稳，还是落了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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